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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小就蠢,那麼多子侄裡頭,他就是獨一份的蠢。光蠢也就算了,他還淘氣,坐不住,成天不知道在瞎想什麼,考個秀才都能考兩回。這德行,能中進士?”

  “要我說啊,肯定是上頭弄錯了,咱們家得派人上京城好生問問,萬一出了錯,也好趕緊挽回。再不然……”

  小柳他爹忽的嚴肅了起來,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面色也愈發難看了。

  老族長心下一咯噔,忙問他想到了什麼。

  “我想呢……”小柳他爹面沉如水,語氣更是沉痛得像在致哀辭,“族長您到底給了那小子多少錢?您不用哄我,族裡的規矩我知道,甭管去考什麼,盤纏都是從公中出的,您一定給他錢了!”

  “那倒是。”老族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倒還真點頭應了,畢竟這事兒原就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給了他多少銀子?”

  這考童生、秀才,包括去府城裡考舉人都是有定額的。準確的說,柳家這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多半都是有前例可循的,後輩子嗣甭管要做什麼,只需照舊即可。

  問題是,柳家最能耐的祖先也就考了個舉人,且考中之時也已近古稀之年。所以那位直接就沒去京城考進士,而是就近尋關係謀了個缺兒。

  可以說,大柳和小柳開創了柳家的歷史,他倆頭一份上京城趕考之人,當然也就沒什麼舊例可循了。

  小柳他爹一臉的焦躁不安,連聲追問著:“族長您倒是快說呢,出門那會兒到底給了多少銀子?該不會是那小子拿銀子賄。賂了主考官吧?天吶,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老族長:……

  饒是老族長自問這大半輩子經歷了不少事兒,也好懸沒給氣出毛病來。待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後,他抬手就一巴掌糊在了小柳他爹後腦勺上,那架勢跟大柳招呼他弟時簡直一模一樣。

  “你問我給了你兒子多少銀子?我告訴你,我給了足足他兩百兩銀子!多吧?夠大方吧?你要是能考上舉人,我不走公帳,我掏私房錢讓你去!我我我、我這就去找你老子,看你老子不抽死你!!”

  兩百兩銀子真心不少了,他們這地兒離京城其實也沒多遠,一路上的花費充其量也就二十兩銀子。當然,這只包括車錢和吃喝住宿費用,不包括採買東西。

  至於京城那頭,雖說物價是比縣城這邊貴了些,可基本的生活所需卻是相差無幾的。正常情況下,一家五口人一年下來也就花銷個五到十兩銀子,就算柳家兩兄弟要額外花一筆賃房舍的錢,以及購買文房四寶的錢,那兩百兩銀子也足夠他們瀟瀟灑灑的花用個三五年了。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兩百兩銀子又不算多了。

  孟家置辦的四進大宅院就花了三千兩銀子,這都是誠意價了,一點兒都沒吃虧。還有,周家阿奶先前在鬧市街面上購置的酒樓鋪面,哪個都不低於一萬兩。

  這麼一算,兩百兩銀子還真不算什麼。

  反正要說行。賄的話,連個秀才都不一定能賄。賂回來。真要想走門路,起碼也得弄些孤本古籍、古董玉器吧?那些可都是有價無市的,兩百兩銀子人家都未必肯讓你瞧上一眼。

  小柳他爹被說服了。

  準確的說,他要是還不服,他老子也一定會讓他心服口服的。

  不過,就算明面上是服氣了,等回頭小柳他爹就帶人上京去了,他的理由特別高大上。

  ——既然侄子和兒子都中了進士,那總得留在京城吧?既然要留下,也該置辦個宅子吧?就算先前他們帶了不少銀子,可那是日常花用的,要安家置產肯定不夠。

  於是,小柳他爹帶齊了銀兩,甚至為此還賣了兩件心愛的名家書畫,領著子侄族人,其中也包括了大柳、小柳的妻兒,一群人雇了七八輛車浩浩蕩蕩的往京城去了。

  至於地址,來報喜的人早就給說了,自是孟家的所在。因此,柳家一行人風塵僕僕的進了京城後,徑直去了孟家。

  旁人也罷,反正小柳他爹發誓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橫豎他就是不信!!

  第179章

  柳家一行人雷厲風行的程度完全出乎了周芸芸的意料, 他們到達京城時已是半晌午了,趕到孟家把女眷和孩子先放下,之後就去尋了街面上的牙行, 等到快傍晚時分,就已經賃好了院子,並成功的將大柳和小柳擱在孟家的所有行李都捲走了。

  要不是柳家的人看著就極有文化涵養,周芸芸都要以為他們是騙子了。要知道,等這些事兒全部辦完後, 孟謹元倒是回來了, 柳家倆兄弟包括唐書生都尚未歸來。

  彼時, 孟謹元已經在翰林院正式為官了, 因著他年歲尚輕,加上入職時間也短,多半時間都是跟在老翰林身後多看多學,極少有真正主事的時候。總的來說, 閒倒是不算清閒,可活兒也不難,都是跟書籍典故打交道的,想要功勞是不可能的,不過就是先熬資歷。

  孟謹元覺得翰林院挺適合他的,撇開年歲資歷問題, 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長處短處都是毫無背景。

  “寒門子弟”這個詞兒有時候挺微妙的,像先前聖上欽點一甲三人,兩位是世家子弟, 那麼必須有一位出自於寒門。孟謹元不覺得自己的學問真就出類拔萃到那份上,無非就是占了今年考題偏時政的便宜,另外就是聖上有意提拔寒門子弟。

  然而,他既占了這份便宜,那就不能立刻選擇站隊,偏三省六部裡頭各方勢力交錯,若是不站隊保持中立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將自己立成活靶子。

  在這種情況下,翰林院其實是唯一的選擇,只因這裡算是朝堂中極為難得的淨土。更別提翰林又有真正的天子門生之稱,且本朝的規矩擺在這兒,非翰林不得入內閣,孟謹元深以為,就是叫他在翰林院待個十來年,他也是極為樂意的。

  只是如此一來,柳家兩兄弟就有些尷尬了。

  像唐書生,別看他孤身一人就帶了個小廝赴京趕考,其實人家也是世家子弟,只不過是落魄世家。可爛船都有三分釘,就算唐家不可能把手伸到京城裡來,可在他的家鄉想法子謀個缺兒還是容易的。因此,他反而不用太過於操心。

  真正該操心的人是柳家兩兄弟。

  雖說柳家算是耕讀之家,可在上位者的眼裡,那就是純粹的寒門子弟。說錢財吧,柳家多半的家產都是田產和莊子,說權勢吧,往上好幾輩兒最能耐的也不過是個舉人,且還是過世很久的。

  兩邊都挨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於是,跟備考時的狀態完全不同,柳家兩兄弟忙瘋了。旁人都覺得考前累得要命,他們卻是考前無比舒坦,考完放榜後卻差點兒累掉了半條命。

  這不,孟謹元都回來半個時辰了,柳家兩兄弟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

  一回來差點兒沒被嚇死。

  柳家的人當然不可能一窩蜂的擠在孟家等人,事實上,等賃好了宅子後,他們就麻溜的走人了,只有小柳他爹留下了。

  小柳他爹,還有孟謹元和唐書生,三人坐在書房裡,舒舒服服的品茗,順便等著倆倒霉蛋兒回來。

  說起來,小柳這命啊,還真不知道究竟算是好還是不好。若說他運氣好吧,也確實是,明明學問並不顯,卻總是能險險的吊榜尾一路順暢的走過來。

  要知道,有時候考第一都不如最後一名來得高興,畢竟第一名原就是底氣十足的,反而最後一名提心弔膽的,一旦過了,那高興勁兒就別提了。

  然而,再怎麼好的命都抵不過有個腦子有坑的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柳確實是他爹親生的,沒跑!

  “爹啊!!!!!!”

  時隔半年後再看到自家老子,小柳在那一瞬間真可謂是飽受驚嚇,毫無驚喜可言。倒是大柳,微微愣神之後,便上前行禮拜見叔父,又問候家中之人,並詢問叔父來意。

  侄子和兒子的差距太大了,哪怕這倆如今都成了進士,小柳他爹還是極為嫌棄的橫了他兒子一眼。

  嫌棄之後,就只當沒這個人了。小柳他爹將家裡的事兒說一說,當然家眷來京並打算置業一事,也索性一併說了個全。

  所謂先斬後奏也不過如此了,他倆這廂還打算儘快謀個外放的缺兒,那廂家眷都進京了。這要是跟前是自個兒同輩乃至晚輩,他倆絕對能齊心協力狠噴一通。

  偏生,這是長輩。

  對於小柳來說更慘,畢竟那是他親老子。

  垮著臉瞅了一眼他哥,小柳哭喪著臉道:“爹,您能不添亂嗎?我倆的差遣還沒下來,如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您把人都帶來了,住哪兒呢?等回頭差遣下來了,要是去外頭的,還要再帶著一群人去?您就不能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再說?您也太亂來了。”

  如此不給自家老子留顏面,得到的回應當然也是極為慘烈的。

  等吃了兩個爆炒栗子的小柳終於捂著腦門乖乖坐下後,大柳才一派淡定的開口。

  “三叔的意思侄兒明白,我和崇泰到底年歲還輕,若能留在京城熬些資歷自然是好事兒。反而若是赴外任,恐怕只能做微末小官,再說一個地方一個規矩,且還少不了地頭蛇,仕途想必會比留京更為坎坷。”

  留京或赴外任,其實都有各自的好處和害處,不過考慮到他們的年歲都不大,就算真的謀到了缺兒,也會吃了年歲輕的虧。誰叫這年頭講究“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呢?同屆進士裡頭,甚至是三甲的同進士,裡頭年歲長的都可能比他們仕途更順。

  這些道理,大柳不是不懂,而是左右皆為難。

  怪只怪他倆雖是二甲,卻皆不成被點翰林。而京城其他的地兒是那麼好混的?起碼去了地方只需要附和一頭,即便是有地頭蛇,只要別擰著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若是留在京城,例如三省六部之類的地兒,怕只怕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這時,沉默許久的孟謹元終於開了口。

  “柳兄可曾考慮過國子監?雖不如翰林院來得好聽,可終究算是一方清淨之地。你二人年輕尚輕,我也認為與其急急忙忙的尋外任的缺兒,不如先熬幾年資歷。哪怕先待個三年,在京城裡也能多點兒人脈。”

  國子監那地兒同翰林院一樣,都沒什麼油水可撈,甚至還不如外頭的九品芝麻官,一年到頭的俸祿能否養活自己都是個問題。因此,在此之前柳家兩兄弟雖有考慮過,最終還是放棄了。

  柳家並不算大富大貴的人家,所謂的耕讀之家,也不過是比尋常百姓家多些了田產莊子。若說先前只他們二人也罷,如今家眷皆在此,恐怕更是需要俸祿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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