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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曉得。」月眉老面容沈謐,邃如遠山。

  龍丘慈厲聲笑道:「你距他不過千里之遙,卻任他深埋地底飽受千年之苦。你也是好狠的心。」

  「畢竟他也算背叛我了,不是麼?」月眉老鎮然自若,「我的頭可是他親手砍的。除了他沒人動得了我。」

  龍丘慈眉目糾捩,眼色渾茫:「那現在呢?」

  月眉老從然一笑:「現在,我會將你的頭砍下來。」

  「不會讓你如願的。」龍丘慈冷嗔,一記重雷劈出。

  兩人殊死相搏,龍丘慈心有感悟卻始終不知靈刻的生克之道無法違逆。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是如此。

  縱然拼盡全力,再不甘心,龍丘慈還是敗了。他雙目給兩股青焰洞穿,乍然失光,不辨方向,終被借勢而起的無終一劍梟首。

  月眉老將他腦袋挑在劍尖,一手吸出他體內的離之刻,震碎了他的屍身。

  漫天血肉綻若優曇,月眉老踩著四溢的香風落地,對塔下的牧真道:「阿真,你過來。」

  他將新擷的離之刻放在徒弟手心:「往後,你便是此界之主。」

  牧真捧著靈刻,惝恍如夢:「師父。」

  月眉老自得了滅之刻,此時方才徹底融合。他老邁的皮相逐漸褪去,至此已與萬古塔中所見塑像一致無二。

  見聖者帶著神君頭顱從天而降,四野神兵悸然而動,紛紛做出防禦姿勢,步步合圍而來。但一點用都沒有,月眉老,應該說是褚師蓮,頭也不回,手掌一揮,戰戰兢兢的一眾神兵皆七竅流血,紛然暴亡。

  這才是滅之刻極致的力量。

  牧真見他如此殺人,又道:「師父!」

  褚師蓮柔聲道:「阿真,這才如何。此後要死的人還有許多。你可萬不能心軟。」

  牧真愕然。

  褚師蓮笑了:「不過你放心,為師自然會替你動手,斷不會讓你的手染上這舊世界的血污。」

  那劍尖上的頭顱卻笑了:「褚師蓮,你還是如此執著滅世嗎?」

  褚師蓮表情不變:「吾心所往,自始至終不會改變。」

  頭顱揚聲大笑,燻黑的眼角淌出血淚:「衛狁啊衛狁,你聽到了嗎?當初予可沒有騙你,他是真的想要滅世!你沒有殺錯人!」

  齊逍那邊沒什麼聲音。

  牧真內心震悚:「師父,您到底要做什麼。」

  褚師蓮目若幽潭,委委生漪:「阿真,不是我要做什麼,是我該做什麼。」

  傳說中聖者的七瓣蓮,黑瓣白蕊,盪盡天地之色。而七黑一白的月缺棋,正是由這本命蓮花所化。

  月缺棋暗含星辰法則運轉的奧義。棋子所系之人,彼此命運則如地上星軌一般交織成網,相互連接,相互影響。

  此百年間,褚師蓮運籌帷幄,以人為子,憑地上之身,一人操盤天下局。

  七黑為基,只為輔一白登頂。

  其中七黑又分陰陽棋,受陽棋者主生局,受陰棋者主死局。各自命軌將會因棋子之故輕微位移,以生與死交相鋪墊,鑄就「命定之局」。

  八門高徒中的大弟子屠一茉,受陽棋眉,在百年前通過聖典來到天上。此為撬動聖闕第一子。

  屠一茉後在北甸結識旋犀,與之交好,在她身上留下印記。待得旋犀下界,受屠一茉之託前去桂宮見禮,得到滄浪預言,並被賜予第二枚黑子,陰棋牙。

  第三枚黑子,陽棋弓,給予白蓼。

  第四枚黑子,陰棋弦,給予白雪鴻之母桑雨。

  第五枚黑子,陽棋盈,給予凌思危。

  第六枚黑子,陰棋虧,給予齊逍之父齊言蹊。

  第七枚黑子,陽棋朔,給予牧萬曉。

  最後一枚,白子望,在牧真出生前就預備好給他了。

  牧真半晌不能言語,只猶疑道:「牧萬曉怎會在我之前受棋?」

  褚師蓮似是莞爾:「因他正是你羽化的長舅牧道然。」

  牧道然,月眉老的七徒弟,牧真的大舅。昔年一心嚮往清修生活,清談會上遇到月眉老後一見如故,與其徹夜暢談後解惑,自此有遠離世俗之心。遂與未婚妻和平解除婚約,移交家主之位,來到中山凌波觀求道。

  於此處再遇月眉老,尊為上師,得到第七粒黑棋。修煉棋中禁術後返老還童,順而稱作牧道然的童子牧萬曉,以嶄新的身體繼續精進感夢之法。

  後受月眉老之託,以牧萬曉之身,在夢中回到天雍府,將一朵蓮花生的孩子交給小妹牧芸生,委其將孩子養大後,再拜桂宮之主為師。

  牧芸生接下了,醒來發現床頭當真多了個蓮葉包裹的孩子,頓感不可思議。她不忍拂逆已故長兄之意,遂將之引為自己的孩子。其後多人猜測孩子生父,皆被以「天降聖靈」之名壓下不表。

  牧真聽得目瞪口呆,未想自己身世如此。他竟與褚師蓮一般誕自金蓮,無父亦無母。

  「可是師父,您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將我這般養大?」牧真心中漸明,語氣冰冷,「您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呢?」

  「你是聖者一脈,自然要走與我一樣的路。只此一路太過艱難,為師替你鋪了便是。」

  褚師蓮輕嘆一聲。

  「自一開始為師便知,龍神治下的愚民不可教化。根深蒂固的思想是烙印,攜此等烙印而生,無論幾世幾輩,皆無法逃過苦難輪迴。所謂不破不立,創造一切前須得毀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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