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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嶄新光亮的的黑色小轎車開過滿城廢墟,停在了醫院之外的空地上。"

  車門打開,從車上走下來一名衣著體面的黑髮青年,他眉目清秀,長相陰柔,只是皮膚有些過於蒼白,唇瓣櫻紅。

  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掃過醫院門前的台階,下巴微一揚,又定格在三樓某間病房的窗台上……窗台上從石階里生出一朵向陽植物來,翠綠而極有生命力。

  青年眸光微斂,仿佛是在這一眼之見中捕捉到了什麼,忽然淡淡一笑。

  「少爺?」從車後跟上來一位像是僕從之人,「可是有了麻煩?」'

  「徐家人倒是聰明,這就用了墨子線鎖了垂死之人的姻緣,塵緣未盡之人地府自然不收,」黑髮青年眉眼漠然,淡淡道,「這家人上一次做出這麼聰明的事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事了,走吧,老萬,我們上去看看他們這次又有個什麼說道。」

  第109章

  徐書煙算是從閻王爺的手中將人強搶了回來。

  只是若是閻王殿說掀就掀, 天地豈不是亂了章法——雖為神器, 墨子線也不過在八大神器里排個尾流,若是有那等判生死,通陰陽的本事,徐書煙怕不是早就把裁縫店開成全國連鎖,開到皇城腳下, 富到流油。

  顧容的生命體徵穩定了下來, 徐書煙其實不是很清楚洋大夫說的「生命體徵」是個什麼東西, 但是總歸, 意思大概就是他暫時不用死了——

  只是也活不了。

  在如今的科學界, 這樣的情況居然還有個專門的醫學用詞,叫「植物人」。

  「還『植物人』,給你澆點水,你能睜開眼再說幾句話把我氣死不?」

  趴在病床邊的黑髮年輕人伸手點了點男人的鼻尖——

  「外頭兵荒馬亂, 倭賊就要攻入城裡,白初斂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你躺在這, 你好意思嗎?」

  說到這, 他話語一頓,又自顧自輕聲嗤笑一聲。

  「忘記了, 你向來是臉皮厚,恐怕是好意思得很。」

  一段話講完,顧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一點反應都沒有——

  若是換了平日,這男人當然不會允許任何人騎在自己脖子上撒歡, 恐怕那猶如數九寒天的刀子眼已經要將徐書煙碎屍萬段,將他折磨得哭爹喊娘。

  而此時此刻病房裡安靜的可怕。

  讓人產生了一種被無形的書扼住喉嚨的錯覺。

  小唐副官跑到廟裡燒香去了,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們的長官差點兒死了又活了,光是這樣他已經很感激……燒了香,他就要給北方拍電報,顧容倒下這麼大的事,瞞不了幾天的。

  徐書煙思緒飄得有些遠,但是擋不住每當他的雙眼看向死氣沉沉的顧容時,整個人都黯淡下來——

  就像是胸口上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他沒有辦法好好呼吸,恨不得當初被石頭砸到死去的是自己。

  他不喜歡欠人情。

  尤其是欠顧容的人情。

  你看,當初騙了顧容之後他就用一條腿還了債,原本以為兩人再無瓜葛才勉強快活了些……如今卻又要牽扯不清了。

  這是怎樣的一段孽緣——他還病急亂投醫中親手用墨子線將他們兩捆在了一起,明明沒有前世今生的說法,這墨子線好像還起了作用?

  徐書煙正困惑不解中,門被人從外敲響了。

  以為是拍完了電報準備和他一塊兒抱著哭的小唐副官,於是黑髮年輕人頭也未抬蔫蔫地用嘶啞嗓音叫了聲「進」,門在他身後被人推開了。

  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卻站在門邊沒有說話。

  徐書煙等了一會兒,才發覺氣氛好像不太對,結果一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那青年——

  那是一名年輕富貴的少爺。

  光看他領子上的那層伴隨著一絲絲風動就柔軟散開的貂毛領子,取得也是白狐腹部里三層最柔軟最乾淨的那一點點白毛製成……也許他這一身衣裳可以換徐書煙一間鋪子也說不定。

  此人英俊是極其英俊的,只是唇過紅,面色過白,一眼看上去很容易讓人想起棺材鋪里總擺著的紙人,陰氣沉沉的。

  ——總的來說,整體叫人感覺不是那麼愉快。

  青年身後立著個長得很是體面的管家樣的中年人。

  此時此刻,當他回首輕輕頷首,那中年人便恭敬地將門拉上了。

  病房裡只剩下一個不省人事的顧容,面無表情的徐書煙和立在門邊的青年本人。

  還活著的兩人對視了幾秒,那英俊青年先微微一笑:「怎麼做出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徐書煙,我又不是來和你搶人的。」

  他的聲極溫和,帶著像是沒有骨頭的綿軟。

  「……」

  徐書煙緊繃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龜裂。

  他一點也不想讓對方看出在他開口說明不是來搶人的時候,自己心中巨石都落了地——畢竟大家都是同齡人(大概),自己這樣害怕,豈不是很沒面子?

  徐書煙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將抽搐的唇角放平,他從病床邊的小凳子上站了起來,抬起手一彈袍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地叫了青年的名字。

  「趙長燈,無事不登三寶殿。」

  黑髮年輕人的目光定在青年的臉上,近乎於一字一頓道——

  「北方趙家的地盤坐火車到這都得三天兩夜,你別告訴我,你千里迢迢跑來,是因為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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