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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為何給我看得是假地圖?」李韞經聲嘶力竭,一把揪住馬愴衣領,「是誰!誰教你如此下作之法?」

  馬愴毫無懼意,面對癲狂憤怒的李韞經,他居然還是平靜異常,面上的血水都未觸碰一下:「是李將軍的意思。」

  「你他奶奶的!我爹會害我?給我看一份假地圖?讓我守一個早已廢棄的賊人聚集一處?還有隨行的五……」李韞經沒有往下說了,他猛地就明白了是何處不對。

  他頹然一垂手,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不可能!絕無可能!爹他……」

  「小將軍,是了,此仗有異,南國必敗……北域必失。」馬愴道,「將軍早疑朝中所做決策有誤,不該忽視西邊一線,這番調兵十分不妥,在前幾夜他又發覺其實蠻夷那邊早已結盟,已有他們的勢力深入朝中。」

  「李將軍這番獻命,計在拖延……」

  「所以他想讓我一個人苟活於世?一生背負懦弱男兒之名!」李韞經的牙關被他咬得咯吱作響,「他也太小看我了些!本將乃熊羆良才李川君!」話音未落,只見李韞經一個翻身上馬,大聲一喝,就往北面騎去。

  「身為邊陲之士,只可流血,不可流淚,聽懂了麼?」那是李閆卿最後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是!兒謹記。」

  你看看,糊塗成甚麼樣子,竟睡連爹都忘了喊。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承命上於北,身著衝破秣陵山缺金甲之智;盡展其賢能,收蠻夷、盡數歸王。永固封疆。

  爹,這樣的稱譽,不要也罷。

  不過是數日前的一日,李閆卿探望傷病之人,看著眼前有些手忙腳亂的祁忌,暗嘆了一聲,卻是向前拍了拍他的背:「憑永,若是情況不妙,你帶著太醫院的學生就與城中百姓一起撤了。」

  「將軍!為何由此一言!」祁忌道,「卑職雖不為將,但何時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

  李閆卿微微一笑:「你我乃忘年之交,自然不是那樣之人,這不是怕個萬一……」

  「大戰在即,怎麼又說這些喪氣之言!」祁忌中氣十足,表情恨絕,似乎他才從戰場上下來,身披血衣,手提人頭,大步邁入帳中求賞,「祝將軍旗開得勝!願沈烽靜柝!保我南國!」

  當時的李閆卿只是笑笑,並未多言,李韞經只覺他不屑那些篩鑼擂鼓,吶喊搖旗間的恭維話。他不願當驕兵的將領。

  並不是,他是知曉了他自己的死期。

  與自己將那些秘事不過也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罷了,或者是說李閆卿,在交代遺言,他怕他死後這些事無法再現於世間。

  「爹!」李韞經雙目充血,沖入人群當中,只當是看不見那些刀山劍樹,見一人便殺一人,見一馬便刺一馬。

  李韞經□□一挑,平平摜向一人,那人掛畫兒般在另一人身上停了一停,落地時口噴鮮血,早已沒了氣。

  任憑李韞經如此神勇,可還是捱不過人海戰術,不過幾個回合,他便落於馬蹄之下。

  ……

  不過是獻命而已,有何難哉,李閆卿心下道,這一生,也就如此了。

  此番掩涕,亦是……免了。

  李閆卿已不知身上中了多少刀了,他感受不到痛。

  他一步步踩著屍體向南面行去,後面跟著也不知是北狄哪個部族之人,距他有幾仗遠,他們不敢貿然向前——並非是李閆卿在力竭之際還連殺五人,而是李閆卿的腦袋,有些值錢。

  有些過於值錢了。

  「吾皇在上,贖臣無能,臣……自當是盡力了。」李閆卿勉強提著一口氣,慢慢向著京城方向拜跪而下。

  生來中華骨,不跪北蠻夷;河山帶礪,至死不悔。

  「奕兒,爹對南國,對聖上……不曾有過半分異心。」這個爵位,是爹硬塞與你的,爹曉得,爹與你說一聲對不住。讓你背負太多,是爹之過。

  願天佑我嗣,祝我兒軒昂。

  「嬋娟,且再等等我,就……來陪你了……」李閆卿閉上了眼,他有些累了,他應該是真的累了。

  他看見尤嬋娟向他招手,那人手執了輕羅畫扇,笑得惹眼,正憑欄倚春風,正如當年二人初見那般。

  他累世簪纓,他弓馬嫻熟,他韜略精通,他乃李氏閆卿,生前為將相,死後做神祗的南國固北大將軍。

  後史書中無一人提李閆卿之名之字,其名太重,太沉。

  教人呼吸阻隔,教人因以涕下。

  ……

  長哀一聲,黑鴉盡來,自此……神明華胄,再無寧月。

  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李韞經七竅其中五竅已無感,兩耳將他心跳之聲放大了數倍,他多希望他會撒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

  「你……咳咳……可是來取我之……首級?」李韞經氣息微弱,艱難開口。

  霍棲遲本就與李韞經只那麼堪堪見過一面,但卻因為這一面,讓他摔了一次又一次:「取你個鳥蛋,你他娘的哪隻眼睛看見老子喜歡乘人之危?」

  「我的首級……可是值錢……的很。」李韞經笑笑,他覺得霍棲遲的臉離他有些近,但又十分遠,「可保你日……後衣食無憂,還能娶得……幾房美嬌娘……」

  「老子,嘿。」霍棲遲竟是噎住了,「老子一生沒敗過,連鑄劍那小賊都要在老子面前喊一聲霍爺爺,就因為你這狗日的印記,老子一路趕來不知吃了多少罪,就這麼殺了你也忒他娘的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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