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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眼,你已經要結婚了。

  陽光憐愛地吻過她的臉頰,將她純然的藍色杏眼照得透徹如琉璃。她看著我,像一頭呆呆的,明明口渴,站在湖邊卻忘記喝水的小鹿。

  「在這一眨眼裡,可發生過非常非常多事情呢,」我翻過手裡的一頁書。

  我似乎從來不覺得時光是一眨眼的事情,或許是我把一些細微的回憶反覆咀嚼太久了,於是它們在我腦海里的時間線就被無限延長。

  我不知道曾多少次回憶起初次見面時,她笑著和我揮手告別,說「下次和你一起玩」;而這一天來得也很快,她不容拒絕地將我拉進他們的小團體裡,自然得好像我本來就是他們的一份子。

  我也常常回憶起諾維拉氣鼓鼓為我打抱不平的模樣——小時候是因為別人叫我怪胎,長大以後,是因為有人批評我的書完全是杜撰的,是一個瘋子為了出名不擇手段的妄想。

  「無知的、沒讀過書的傢伙!」她狠狠戳著報紙上的評論人名字,幾乎想在上面戳出一個洞,「他居然不相信巴爾加陵是巫師參與建造的,去睜眼看看世界,看看那裡的地質和他們用的材料吧!」

  第二天,我甚至在她家裡找到了那個批評者報紙上的肖像——諾維拉將它貼在玄關的木板上,似乎在拿他練習飛鏢。

  因為肖像上那個人除了面龐以外的部分都已經千瘡百孔了。

  還有在霍格沃茨自從遇到她之後的每一天;我們在一起過的每一個節日、生日;我們踏足過的霍格沃茨的每一塊地磚和每一處土地——

  很多年前,那還是我第一次和他們一起過生日時,我收到了一本諾維拉自己做的書。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如果我被人罵或者孤立,我應該怎麼做。字體幼嫩,看起來是集圖書館裡多本相關書籍和她自己見解的大成之作。

  「下次如果有人說你賣弄學問,你就把這一頁背下來反擊他,」諾維拉特地把那頁翻給我看,「如果有人抱團孤立你,你不要難過,如果你難過了,霸凌者反而會更痛快,你要……」

  「我要怎麼做?」我問。

  「你就來找我們啊,」她睜大眼睛,理所當然,「我們抱團孤立回去!」

  可愛、柔軟、善良,永遠真切地、無私地愛著所有朋友們的諾維拉。

  於是儘管這種愛她平等地給了所有朋友們,我們還是無可奈何地落入這條沒有歸途的路。

  一切已往的日子再無法復原了,時光的碎屑不由分說推著我們往前走。只有我一個人,留戀地拾起碎片,在那些短暫的時刻中反覆品味永生難忘的瞬間。

  「我要準備去里加灣島。」我看完手裡的這一頁,突然開口。

  諾維拉正低頭寫著給幾個摯友們的請柬——雖然我和凱薩琳早就知道上面是什麼內容了——她聞言驚慌抬頭:「你不參加我的婚禮了嗎?」

  我無奈笑起來:「……是一個月後。」

  可她還是顯露出些憂愁來:「一個半月後吧,怎麼樣?我本來還想問你們,婚禮後我們四個能不能一起去丹麥玩呢。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旅遊了不是嗎?」

  我沒有拆穿她這個好久就是半年前的事情,我們剛去完尼泊爾。

  「你和塞德里克不需要度蜜月嗎?」我疑惑道。

  她好像有一點臉紅:「蜜月什麼時候度都可以吧,我們四個一起去玩也算度蜜月呀。」

  傻姑娘,塞德里克或許不是這麼想的。

  而我……

  可悲的是,儘管如此,我也無法拒絕她這夢幻般的提議。

  「我沒問題。」於是我說。

  諾維拉就笑起來:「那我等會兒就去問問凱薩琳,然後去告訴塞德你們倆都有空!」她高興得就像我們仍在學生時代一樣,每個假期都期待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想像了一下塞德里克聽到這件事,會因為我和凱薩琳的「有空」有多鬧心又多無奈,滿意地低頭又翻了一頁書。

  **

  突然有人叫了我一聲。

  「塞德,」我微微側身去看,他披了一件長袍,慢慢走到我身邊,「你怎麼還沒睡?」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睡不著,剛好看到你走出來了。」

  我知道他為什麼睡不著,要是明天要和諾維拉結婚的人是我,我多半也無法入睡。

  深藍色的大海和深藍色的雲天相接,幾乎像一條白線似的浪花從遠處緩緩奔騰而來,碰在岸邊沙灘上,迸濺著泡沫,消失在沙石之間。

  我聞到潮水涌動的潮濕,和海水苦澀的味道。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亞倫。」我聽見塞德里克說,很輕,但很堅定,「我們兩個……」

  「我們四個。」

  諾維拉也說過類似的話,她似乎覺得我們四個好朋友會一輩子在一起是一件根本不用說出來強調的事情,於是當她在和塞德里克看房子的時候,很自然地給我和凱薩琳都留了一個房間,還讓我們自己去挑自己喜歡的家具和裝飾。

  我和凱薩琳都很驚訝,只有當事人很無辜:「反正你們也要經常過來住的呀?不是嗎。」

  「可是也不用留兩個房間吧!」凱薩琳大叫。

  諾維拉咯咯笑了:「那你們把這裡當旅店好了——諾維拉的旅店,終身對你們開放。」

  我很少哭,直到這一晚,直到塞德里克說完這句話,我才感覺眼眶裡微微濕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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