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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尊!」

  溫淮放聲喊道。

  林長辭跌落在他的懷中,甚至沒有力氣說話,一開口,血便從喉頭悉數涌了出來。

  心臟重的要命,一聲低過一聲,他眼中白茫茫一片,感覺有人抱緊了自己,像是有水漫進了衣襟。

  「是溫淮嗎?」林長辭費勁地伸出手指,抬手拭去,聲音微不可聞:「別哭。」

  他以為自己發出了聲音,溫淮卻只見他嘴唇動了動,昔日漂亮的紅眸暗淡至極,眼神渙散。

  溫淮怕一開口,便叫師尊聽見哭聲,於是低下頭去,臉上帶著淚深深埋入冰冷的掌心。

  「是我,師尊。」他顫著嗓子,低低道:「我回來了。」

  金光映照著蒼白瀕死的面容,林長辭幾乎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仿佛久行的旅人終於能夠停下歇息,他精疲力盡地閉上眼,靠在溫淮的臂彎里,慢慢睡著了。

  數片梨花瓣從遙遠的山上飛下來,白花飛舞,宛如漫天紛揚的紙錢。

  他曾見過滿山春色,蘭舞芳姱,如今只得一樹梨白相伴。

  角落裡響起了低泣,好不容易趕回來的徐鳳簫等人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師尊又一次離他們而去了。楊月水幾次上前,卻又停住腳步,無措地站在原地,怔怔流著眼淚。

  神機宗主也立在不遠處,好不容易保下神機宗,本該高興,但沒有一個人能提起心情。

  「丹霄君……節哀。」

  有修士忍不住開口寬慰。

  溫淮越是安靜,他們就越是害怕,到底怕什麼,也說不清楚。

  死一般的寂靜里,靈氣再度流動起來,悄悄在溫淮懷中之人的身側聚集,金光逐漸燦爛,把青年的面容映得柔和溫存,宛如神佛垂目。

  天地之氣的改變瞞不過修士,溫淮隱隱察覺到什麼,握緊了懷中人冰涼的手,看向雲端金光。

  他以衣袖拭盡眼淚,輕輕在林長辭眉心印上一吻,像是告別。

  眾人皆是一驚,便見溫淮抱著人起了身,緩緩走向金光所引之處。

  懷中人越來越輕,是再也留不住的幻夢。

  他紅著不再流淚的眼,輕輕放開了手:「我願護師尊……登仙。」

  一字一句,重如千鈞。

  第124章 知君

  令人生懼的靈壓消失,手邊忽然冰冰涼涼的,樹葉被打得滴答作響。

  下雨了麼?婉菁努力去聽另一邊的動靜,但什麼也沒有聽見。

  還是等師父回來罷。

  她捂著嘴低低咳嗽了幾聲,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傳來,立刻警覺問:「誰?」

  來人輕輕喊:「師妹。」

  大約是密林深處,天色黑得要命,她什麼也沒看見,疑惑地問:「師兄?你不是去黑水鎮了麼?怎會在此?」

  「我來助林師伯,順帶布個雨。」李尋仙在她頭頂撐了柄傘,遮住樹葉淌下的雨,「傷得重麼?」

  婉菁搖搖頭,他又問:「你的道心……」

  「碎了。」她輕輕說。

  半晌,李尋仙像是彎下了腰,寬慰道:「無妨,和若華師叔回去後好好養傷,人還活著,便是好事。」

  婉菁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同尋常,奇怪道:「你不回去嗎?」

  「我要走了,雨停了就走。」他把傘放在婉菁身邊,輕輕笑了一聲:「我陪你等雨停吧。」

  天地間這一場雨綿綿不絕,如絲如縷,清冷木香壓過淡淡的血氣,將萬物濯洗乾淨。

  婉菁還是看不見他,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忍著內傷,扶住樹幹慢慢站了起來,問:「外面現在是何情況?」

  「外面已經結束,林師伯勝了。」他語氣鬆快:「你是沒見著魔尊那架勢,滿盤皆輸,十分地不甘心,嚷嚷著要殺人,還要奪林師伯的舍,一掌就被打散了。」

  婉菁默默地聽著,手指摩挲著珠釵,不知在想什麼。

  少年拿出手巾,為她擦去手上的雨水。等了一會兒,見雨勢漸收,他溫和道:「我走啦。」

  一隻手摸了摸婉菁的頭,溫暖縈繞在身側,傷口的疼被壓了下去。

  「師兄!」她想叫住李尋仙。

  可除了風過密林,再無其他聲音。

  她撥開枝葉,往外張望,忽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婉菁回頭一看,白衣青年立於幽暗之中,對她笑了笑:「小姑娘,借你的幻境一用。」

  ……

  周身搖搖晃晃,小舟上,林長辭豁然睜眼。

  搖槳的人見他醒來,輕笑道:「師兄醒了?這一覺黃粱可是做了什麼好夢?」

  林長辭蹙眉,頭無端端有些疼,道:「夢?這是在何處?」

  他微微撐起身子,鼻端聞見了淡淡蓮香,飛鳥掠過,水波聲盪開四野,遠處蟬鳴惹人心煩。

  白西棠給他遞來一杯清茶,道:「師兄近日未曾歇息好?來,先醒醒神。」

  林長辭接過茶,腦海中的記憶有些模糊,遂道:「興許是未休息好罷。」

  小舟穿行在蓮花叢中,水面泛著粼粼金光,穿過廊橋下,此情此景,似有一番眼熟。

  白西棠撥了撥寬厚的花瓣,道:「近來天熱,難免心緒浮躁,正巧我院中摘了好些蓮蓬,回去請師兄喝一碗蓮子粥,再以蓮葉入茶,清心順氣,若師兄吃著覺得好,我給師父也送些去。」

  「不必。」林長辭聞著茶香,感官清明些許,便道:「我不日便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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