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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衡同意了我的計劃。

  說得再準確點兒,他似乎是被我那幾句「群眾」弄懵了。後來再上路,我都時不時瞄到他一邊騎馬,一邊偷偷嘀咕。

  我眨巴眼睛看他,腦子裡又飄出來幾句:「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生命是有限的,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預備找個機會說給謝玉衡聽。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

  讓終南劍派一併同意我的計劃。

  這可比讓謝玉衡點頭難多了。他們都算「武林前輩」,拉我倆入伙兒時的豪氣干雲是真的,不太能聽得進去勸也是真的。好在此刻距離京城路程還長,縱然白日總要拼命趕路,無暇顧及其他,夜間也總有時間「聊天」。

  我又看出陶叔在這群人里的確最受尊重,於是直接瞄準他。逮著機會,就和他講話:「走這條路子,的確需要拋頭露面、道明身份,可這也是真把自己當做尋常百姓!到時候,官兵要拿你們,其他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們。再說,不還有『天下幽幽之口』嘛。

  「上去就打劫卻不同了。官兵捉你們,旁邊人還得一邊躲閃一邊叫好。萬一,我是說萬一,真有幾個兄弟一時不慎,被他們擒住,豈不是一世清名被毀,直接被朝廷一併定性成太平門魔頭?說句難聽的,到時候就算給他們收屍,都……」

  話沒說完。

  陶叔朝我看來了。人明顯不快,眉頭壓著嘴唇抿著,眼裡迸出些許凶光。

  我識趣地閉嘴。過了會兒,他神色稍稍和緩了,我才抓緊時間,補充:「總之,陶叔,你好好想想吧。」

  如果實在想不通——我心想——現在這個時間,我們應該會被行刑早上數日、乃至十來日抵達京城。到那時候,我自然會物色起其他江湖人,轉去嘗試說服他們。反正只要和終南劍派一起亮相,我和謝玉衡的身份就算洗白大半。

  不過,事實證明,陶叔已經動搖了。

  他平常其實算得上話多,接下來一段時間卻總顯得沉默。每次看他,都能看到他眉毛間的「川」字。

  我知道他在掙扎。不單單是因為我的話,也是因為這個世界存在的主流思想:皇帝至高無上,百姓應該臣服。我的話,其實算是明白地告訴他,這是錯的。皇帝也會殘忍、也會冷酷,要為了自己的利益讓無辜者被折磨。他沒抓我去告發,已經算是講道義。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

  比起他們,我自然更相信謝玉衡對朝廷的判斷。再說,他興許根本不是在「判斷」,而是真的曾接到什麼命令,甚至從庚三九他們那兒聽到過準確消息。我給終南劍派指的看似是一條危險的路,事實上,卻是唯一的活路。

  終於,在京城越來越近、我們開始碰到其他趕來的門派時,陶叔與他們相處過,被他們「潛入大獄,救出莊主」「臉一蒙,沖入法場,帶上人就走」「要我說,乾脆直接摸去皇宮,與皇帝陳情」的計劃弄得心驚肉跳,他終於在一個夜晚叫了我的名字,道:「沈小兄弟,把你的計劃與咱們劍派的人好生說說。」

  我心中一動,知道事情成了。

  「好。」臉上,我還是謹慎而禮貌,「諸位前輩,小子不才,只是這麼一想。若有什麼旁的見解,也請說出來,咱們好生商量。」

  話剛說完,陶叔就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說:「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麼客氣。」

  「……」我深吸一口氣,心想,這不是隔牆有耳嘛。你老人家能管住這些師弟師妹,其他人那邊卻不一定。

  「前頭那些方案,在我看來,通通有不可行之處。不過,我這法子,的確也有風險。」

  最大的不確定性在於參與人數。若是太少,落在旁人眼中,這便不是「民意」,而是江湖客又鬧事了。

  好在還有時間,只要有一批人明確加入,我就有些想法能去執行。

  一面思索,一面闡述。關乎人命的事兒,我一點不敢馬虎。

  最先只有終南劍派的人在聽,到後面,共宿莊中的其他人緩緩加入。

  如何讓更多人一起,如何分散在人群中相互應和,如何事先給京城乃至周遭百姓們傳遞「這是好人,不該枉死」的觀念……我講了很多,說話的時候,也在仔細觀察江湖客們的神色。

  聽的人是不少,可贊同的人得砍去一半兒數字。等我話音落下,立刻有人反駁:「你這小兒,果真是不知輕重!若當真像你說的那樣自報家門,不是自找麻煩嗎?」

  我定睛去看,見開口的是個比陶叔年紀更大些、頭髮已經是黑白相間的阿伯。歲數在他身上不是枯長,此人光是坐在那兒,氣勢就與旁人不同。我猜測他應該功夫極高、在武林中也頗有名望。果然,人群中很快傳來聲響,叫他:「是黃大俠!」

  細聽起來,此人似乎還有一個「黃鶴道人」的名號,似是和他的師門、武功路數有關。我沒細細分辨,而是反問:「那依照您看,應該如何?」

  黃鶴道人:「計劃愈多,變故也愈多!在我看,哪有這樣麻煩?進到獄裡,搶了人就走便很好。」

  我眼皮一跳,心想,和著我前頭的話您是半點兒都沒聽進去啊。

  「前輩,」我叫他,「這……」

  話沒說完,被謝玉衡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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