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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睜眼了。

  他在動。

  他醒了, 真的醒了。

  顧桑遲疑著不敢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眨眼,生怕這一切只是幻覺,生怕只是她做的一個虛幻之夢。

  顧桑暗暗掐了掐自己掌心,感受到清晰的刺痛感,頓時又哭又笑:「你,你, 你終於醒了。」

  激動、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顧九卿目不轉睛地看著顧桑,看著她髮髻上的桃花玉簪,她戴著他送的簪子,沒有丟棄, 沒有束之高閣,亦如他想像中的好看。

  明燦若花, 灼灼其華。

  只是清瘦了許多,嬌顏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也不知為他苦熬了多少個日夜。無論何等模樣,她都是他心目中最好看的姑娘。

  兩兩相望,恍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沉睡期間,並非全無意識,他被困在不見天光的黑暗中,身體宛若被冰封了一般,看不到觸不到外面的光明,唯有她的聲音無孔不入。

  不滿足只能聽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清音,更想見她的人,世間百病,唯有相思病最入骨,入骨相思,支撐著他不甘永墮深淵,瘋狂地想要再見她的音容相貌,想親眼看見她收下他的簪子,重新戴在發上的模樣。

  他送她鎏金如意簪,卻未能讓她如意吉祥。

  這是他最悔恨的事。

  怎能帶著遺憾離世?所以,他掙扎著醒了過來。

  求生的信念,不是仇恨,不是權利,唯她爾。

  徘徊在閻王殿外,他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她。

  躺的太久,渾身無法動彈,但他的身體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暖意,不是那股子浸骨的冰寒。他抬眸看向床前笑中帶淚的人兒,無力地喊著她的名字。

  「桑桑……」

  不是妹妹,而是桑桑。

  他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桑桑,桑桑……」

  真好聽。

  他最想要,最想抓在手裡的,只有她。

  「誒,我在。顧九卿,我在,你能活著真好。」

  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她動就好了,既明了自己的心意,感情之間無謂誰先奔赴。

  顧桑再也抑制不住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她仰起一雙淚眸,「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有多害怕。」

  害怕他再也醒不過來,害怕他會死,在經歷過他帶給她的濃烈情感後,她可能再也無法純粹地喜歡上旁人。哪怕歲月漫長,她有幸愛上他人,他也終成她的硃砂痣,午夜夢回,憶往昔,必將心如刀絞。

  上天垂幸,讓他活著,讓他們有機會在一起。

  ……

  顧九卿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微眯著長眸,沐浴在暖陽之下,由身及心的溫暖,他的神情頗為閒適愜意。

  顧桑端著一碗湯藥走過來,坐在他旁邊,嘟囔道:「快入夏了,也不怕熱啊。」

  顧九卿側眸看向她,伸手揩了一點額頭滲出的汗液,勾唇笑道:「我已經許久未曾流過汗了,這種感覺……久違的痛快。」

  長年累月畏寒怕冷,連酷暑夏日都不曾出汗,即使再烈的陽光,依舊暖不了他的身,更暖不了他的心。

  「到了三伏天,你再這樣躺太陽底下試試,保管你更痛快,深刻體會到何為大汗淋漓,何為汗如雨下?」顧桑杏眸微眨,順手將藥碗遞了過去,「郝御醫和玄葉高僧特別叮囑過,毒雖解,湯藥不可斷。」

  雖然解了毒,但顧九卿的身體常年深受毒素荼害,早已損耗得極其嚴重,儼然不同於正常男子的身體素質,需要長期調養,方可活得長久一些。

  顧九卿凝視著她明亮的眸子,沒有接過藥碗,薄唇微掀,吐出一字:「苦。」

  顧桑沒好氣道:「你都多大人了,還怕苦?良藥苦口利於病,實在覺得苦的話,我準備了蜜棗。」

  顧九卿眉心微凝:「不如你餵我?」

  湯藥又苦又難聞,都快喝吐了。

  顧桑看他一眼,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的縱容:「行,喂喂餵。」

  顧九卿莞爾,眸底閃過一抹得逞的光芒。

  顧桑攪了攪藥汁,一勺勺將湯藥一滴不漏地餵進他嘴裡,又給他餵了顆蜜棗,唇齒間依舊殘留著苦澀的味道,顧九卿還不滿足,黑眸晦澀地盯著她:

  「還是苦,不夠甜。」

  「來,多吃兩顆蜜餞。」

  顧桑佯裝沒有聽懂他的暗示,伸手取了幾顆蜜棗,正要往他嘴裡塞去,纖細皓腕被他一把握住。下一刻,整個身子順著拉拽的力道跌至他懷中。

  身子順勢趴在他胸膛上,嬌唇猝不及防觸上男人的下顎,她抬起頭,卻被他重新按頭而下,正對他的薄唇。

  唇齒相觸的瞬間,她微微瞪了瞪杏眸,清澈瞳孔倒映著男人深幽的慾念。

  淺淺的親吻霎時激烈,輾轉深入。

  如攻城略地,瘋狂攫取彼此的呼吸。

  他一手禁錮住她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近乎嚴絲合縫的親密姿勢,隔著綿薄的衣衫,他身上的溫度灼得她心旌搖動。

  她低唔一聲,雙臂環住他的脖頸,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溫香軟玉在懷,焉能做那柳下君子,在瀕臨失控的邊緣,顧九卿喘息著結束了這一吻。

  兩人目光膠著於一處。

  他貼著她的唇,沉著嗓子低沉地喚了一聲:「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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