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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鵲眼睫一直在顫,如同蜻蜓翅膀輕撓手心。
他手心洇濕了,還覆蓋在水鵲眼皮上遮掩光亮。
不知道是他由於緊張而手心沁汗,還是水鵲受不住流淚沾濕的。
空氣中牽出曖昧銀絲。
微生樅動作遲鈍地移開手。
打了滿腹的草稿話要向水鵲解釋。
只是在下一刻,全堵在嗓子眼了。
「阿黝?」水鵲懵頭轉向,呢喃道:「不要在晚上偷偷親我……」
微生樅眸光微暗,神色僵了一瞬。
他甚至第一反應是猜測那黝木幻化而成,也沒想過是「微生樅」。
水鵲方才說罷,沒聽到回應,眼皮上下打架,就又睡著了。
親吻時交織的熱氣,在雪白小臉上熏出粉撲撲一片。
眼睫毛濕漉漉,黏成小簇小簇,顯露出隱約的可憐來。
蹲在床邊的黑影,緩緩立起身。
低眉斂目,吹滅紅燭,月光落了一身失意。
………
水鵲醒來的時候,沒見到微生樅。
窗邊紅燭不像是燃燒了整晚的樣子。
水鵲細心觀察了燭油。
估計只燒了大半夜吧?
那說明微生樅昨晚是回來過的。
水鵲去問院裡灑掃的僕役,這個問題果然得到了證實。
為什麼又不等他?
秀氣的眉眼染上慍怒。
早知道,他昨晚就用手撐住眼皮,不讓自己睡覺了。
僕役正在擦拭庭院的竹簾,想起什麼,提醒水鵲:「小宗主,灶房的鍋里溫著酒釀桂花圓子,宗主讓我別忘了喊你吃了。」
「知道了。」
水鵲泄氣地點點頭。
早飯都留好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再回來。
怎麼會有這樣不著家的人?!
水鵲鬱悶地吃著小圓子。
視線一頓。
有隻小白鴿,往庭院直衝沖地飛來。
好似在空中,平白撞上了無形結界。
嘭地一下,撞得暈頭轉向,輕飄飄落在地上。
水鵲匆忙把碗一擱,碎步上前把小白鴿扶起來。
順便從其腳上解下小竹筒。
小白鴿完成使命,振翅飛走了。
竹筒上刻的是他的名字。
水鵲疑惑地倒出來一張紙。
他輕聲念出來:「院外竹林。」
是眀冀的字。
他們三個以前約著見面,就會簡單地用紙條寫上地點。
塞進竹筒里讓宗門內的信鴿傳信。
他還沒有去滄海劍宗嗎?
按照劇情,眀冀確實是拜入了滄海劍宗沒錯。
聯想到剛剛信鴿都飛不進來,庭院裡應當是讓微生樅下過禁制。
水鵲依言走出庭院,到不遠處的竹林。
果然見到長身立著等候他的眀冀。
水鵲這幾日是完全休息好了,臉頰重新養得粉粉白白的。
反觀眀冀,數次拜訪數次碰壁,微生樅防著他,就像養了羊羔的農家,怕虎豹豺狼入院來。
一見到水鵲氣色好,眀冀才深深鬆了一口氣。
走上前,他身上穿著的已經不是悟真派的弟子服了。
但由於又尚未前往滄海劍宗,因而如今身上穿的玄色衣袍,是從前在人間界喬裝打扮上畫舫那一身。
不過今非昔比,處境大變化了。
眀冀憂心地問:「你身體可無恙?」
都退婚了。
男主怎麼還跑過來?
水鵲謹遵人設,當即翻了個白眼,抬著下頜用鼻尖看人,「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他眉眼漂亮,天生好顏色,即便這般作態,也是俏生生的。
眀冀神色稍斂,垂下視線,「我擔憂你。」
他心中有愧。
夜夜不能寐。
眀冀怨自己那夜當真是被妖魔蒙了心神。
他怎麼能那樣對水鵲?
若不是忘憂散藥效有缺,加上水鵲有又是純陰之體……
眀冀想起來一陣後怕,平日裡持劍的手止不住發狂地顫抖。
他鄭重道:「我想著應當在離開前,親口同你道歉道別。」
水鵲搖搖頭,「我不想聽,你快去滄海劍宗吧,一會兒我爹回來了,看到我和你見面——」
「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惡狠狠地小聲威脅。
眀冀一怔。
水鵲已經轉身要走了。
他控制不住上前兩步,牽住對方的手。
水鵲生氣地拍開他手。
男主怎麼一點也不爭氣呢?
這個時候就應該像傳統龍傲天一樣,說一句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之類的。
眀冀的手任由他打落,只視線定定盯在水鵲身上。
「水鵲。」他屹立不動,「我心悅你。」
水鵲慢吞吞眨了眨眼,疑惑道:「你心悅我有什麼用呀?」
「你看你,身上沒多少靈石,窮得根本養不起我,」水鵲掰著指頭數,「而且修為還沒我爹強,保護不了我。」
「所以說,你又窮修為又低……」
眀冀薄唇抿成一道直線,但並未反駁。
水鵲重複道:「那你心悅我有什麼用呀?」
「我壓根不缺人喜歡啊。」他理所當然地說道,臉蛋清清純純,「我爹是微生樅,我還長得這麼好看,我隨便一出聲,多少人恨不得過來給我當、給我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