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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三啊崔三,日日學聖賢之道,怎的學得越來越陰暗了?
「崔三?」水鵲見他怔怔地在出神,再扯一扯他的袖子,「你告訴我,這個雙陸怎麼玩啊,不然我一會兒要罰酒了。」
崔時信猛然回神,恢復了神色,笑吟吟道,「你把手裡的半個橘子給我吃,我就教你。」
那是他後來再給水鵲剝的一個,水鵲只吃了一半。
他以為他是懶得再剝,既然人家不嫌棄他口水,那他也沒作猶豫,就拈著剩的半個橘子塞崔時信嘴裡。
崔時信嚼三兩下咽了,滿意地同他道:「雙陸嘛,六面骰,一點和四點染紅,其餘染綠或黑。」
「三骰同擲,有三種『貴彩』,一是三個四點朝上,喚作堂印,擲出來就請全座酒友共飲一杯;二是三個六點朝上,喚作渾六,可以舉酒杯請在座三個人喝酒;三是三個一點朝上,喚作酒星。」
崔時信見水鵲還是懵懵的樣子,好笑道:「你怎麼這樣純?連下酒遊戲的骰盤令也沒玩過。」
面對清清純純的小郎君,他耐心地簡化了解釋:「凡是扔出貴彩花色的,三個四、三個六、三個一就能請旁人喝酒,要是打出別的雜花色,只能自罰一杯了。「
水鵲眨了眨眼。
等等……三個六面骰同擲,只有三種貴彩是勸別人喝酒,那不喝酒的概率不就是……
水鵲心算了一下。
七十二分之一?
那他怎麼逃得過……?
他咽了咽口水。
水鵲正擔心著,從最上邊的人開始擲骰子,正是鄭鶴。
他捏著骰盆,三個六面骰在骰盆內叮叮噹噹地碰撞。
揭開,三個紅漆的四點朝上。
眾人興高采烈地喝道:「堂印!」
「好哇,鄭鶴,開門紅!」
水鵲愣了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已經仰頭滿飲一杯酒了。
酒入喉,崔時信瞥了水鵲一眼,給他換了一個小杯量的白釉高足杯。
「聽說這宴飲樓的瓊波酒,可是不輸京城忻樂樓出品的仙醪酒啊,世子覺得如何?」有人全無了讀書人的斯文,一抹大袖,酣暢淋漓地向魏琰搭話。
魏琰還留心水鵲那邊的動靜,心不在焉地應答,「仙醪還是比不上,不過也算是沉洝濃郁了。」
水鵲眼睛一閉,雪白的脖頸仰起,他的喉結也生得很秀氣,上下動一動,終於咽下了酒水。
喝個酒和引頸就戮似的。
魏琰想。
可憐見兒的。
水鵲喝完,才改觀了,這不是那種辛辣的烈酒,反而香醇清冽,還怪好喝的。
因為溫過酒,喝起來口感更加醇厚回甘了。
後面擲骰子的兩個人是雜花色,自罰一杯。
他們每次一喝完,隨侍的小廝會機靈地為他們再滿上杯子。
魏琰接過骰盆。
隨意地晃一晃,再揭開是三個六,綠漆一片。
眾人喝道:「渾六!」
「小侯爺好手氣!」
擲出渾六,可以請在座三個人喝酒。
一對上魏琰的眼睛,水鵲猛地搖搖頭。
魏琰沖他咧嘴一笑,露出犬齒,眼角的疤痕襯著沒什麼戾氣了,現在像一個有些傻氣的,破了相的大狗。
轉而隨意點了別的三個人的名字勸酒。
水鵲感覺鄭鶴和魏琰挺會玩的樣子。
他們一定是有什麼技巧的……
他嘀咕著。
水鵲說的很小聲,還是讓崔時信聽到了,冷哂一聲。
接著就擲出了場上第二次堂印。
喝彩聲陣陣。
全座再滿飲一杯。
水鵲喝完了,舔了舔唇角。
輪到他了,躍躍欲試地,從崔時信手中接過來骰盆。
生疏地晃一晃,小心揭開。
三二三。
平平無奇的雜花色。
甚至完全避開了貴彩的四一六。
水鵲:「……」
他苦著臉自罰一杯。
唇面給酒水潤得濕紅濕紅的。
酒過三巡,水鵲次次自罰,別人扔出了貴彩來還要連帶他一起喝酒。
又擲出了個雜花色。
水鵲悶悶地喝了一杯酒,因為一直贏不了,便小聲地同崔三抱怨道:「不想玩了……」
這時還有人扔出了堂印。
滿座還要再飲。
崔時信見水鵲不大高興的樣子,拈著白釉高足杯送到他唇邊,水鵲和他的眼神對上。
崔時信低聲道,「吐我袖中。」
他今日穿是寬袖長衫,大袖一遮,酒水哪裡去了便無從追究了。
水鵲依言,啜飲了一小杯酒,老老實實地往崔時信的寬袖吐酒水。
好在穿的靛藍色長衫,袖子濕了顯得黑一小片,但並不分明。
崔時信:「……」
他咬一咬牙,水鵲無辜地看著他,崔三最終還是無奈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袖中備有酒囊,不是叫你直直往我衣袖上吐。」
為什麼這時候這麼聽話?
全然按字面意思理解的照做了。
水鵲細聲細語地和他說:「對不住……」
他的唇縫裡還沾著酒水,濡濕緋紅。
崔時信是什麼脾氣也沒有了。
魏琰隔了張疊桌,只能看到他們低低切切地說小話,不知為何,心中不太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