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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極了,這下子可搗翻了馬蜂窩了,葉里迷失哪裡受過這種指責,就算要指責也輸不到她,更別提是她搶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又搶先替他生了兒子,這真是雙重仇恨,簡直快要到了不共戴天的境界!

  葉里迷失是個想到就做,甚至沒想到也要做的女人,她馬上有所謂的反射性動作回報過去。

  「啪!」一聲之後是一句惡毒的咒罵,「你這個賤女人,」

  呼應著巴掌聲,千黛一個踉蹌,捂著臉頰呆住了,而納岑則是怒吼一聲沖向前要甩回葉里迷失一巴掌,塔思反應極快地上前抓住納岑,斡羅岑則趕緊把千黛拉離戰場。

  看見納岑為了那個賤女人竟然想要對她動粗,葉里迷失更是失去理智地想要追上前去再補上兩巴掌……

  「葉里迷失,你想做什麽?」

  突然一聲低吼,葉里迷失立刻煞住了腳,有點慌張地回過頭去,只見高大魁梧,身長腳短,有點類似人猿的高唐王君不花正滿面怒容地對著她快步走來,她立刻心虛地倒抽了一口氣,旋即又挺起胸脯迎向前去。

  「我只是來和納岑他們聊聊嘛!」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拿母后沒轍,而且對這個個性粗暴的男人有點畏懼,因為她凶,他比她更凶!她任性,他就比她更蠻不講理!她喜歡動鞭,他的嗜好卻是動拳頭!

  她去向母后告狀,母后反倒要她忍著點兒,因為君不花是支持她掌握朝政最有力權臣之一。簡單一句,她壓不過他!

  「用巴掌聊嗎?」君不花冷冷地說。

  葉里迷失窒了窒。「呃……那……那只是她的臉不小心碰上了我的手而已啦!」

  真會掰!君不花哼了哼,隨即轉向正在察看千黛傷勢的納岑。

  「對不起,要緊嗎?」

  「不要緊,不過……」納岑臉色陰鬱地瞥著葉里迷失。「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我保證不會了,」君不花也跟著瞟了自己的老婆一眼。「在她有把握控制自己的脾氣之前,我不會再讓她離開家裡了!」

  葉里迷失頓時臉色一白。「君不花……」

  「閉嘴!」君不花冷喝。「走,回去,在我沒有允許之前,不准你踏出斡兒朵半步!」

  望著君不花粗魯地拖著葉里迷失離去,塔思不禁嘆道:「真是一物降一物,還好娶她的不是你我,否則下半輩子可不好過了!」

  納岑則兀自憐惜地撫掌著千黛開始紅腫的臉頰。「對不起,不過我一定會補償你的。你想要那個銀貂馬甲和翠玉雲肩嗎?如果你想要,我一定會贏來給你的!」

  千黛還沒來得及表示意見,斡羅岑又跳了過來。

  「要、要,額客當然要!還有我的白馬,額赤格!別忘了我的白馬!」

  納岑雙眉一挑。「你的白馬?」

  「是、是,我的白馬,」斡羅岑一臉的諂媚笑容。「別忘了呀!額赤格!」

  納岑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誰理你!」隨即摟著千黛進斡兒朵去了。

  斡羅岑頓時傻眼。

  「咦?不理我?怎麽這樣?啊!額赤格,不要這樣啦!額赤格,你忘了斡羅岑是你的寶貝兒子了嗎?額赤格……」

  ※※※

  漠北糙原上的初春(陰曆四月)一向是最差的季節,枯糙遍地、殘雪猶存、風力甚強、飛沙揚塵,同時也是家畜經過嚴冬的消耗,體力極弱的時期。通常牧民會乘機在炎熱的夏季來到之前,找個地勢較高、空氣涼慡的地方過夏,稱之夏營。

  而到了秋天之後,家畜肥碩,糙籽結粒,牧民則會趕緊讓他們的家畜儘量多吃好糙,以應付嚴冬酷寒時的消耗。然後在嚴冬來襲之前,先找個山陽或低洼較為溫暖的地方居住,是為冬營。

  所以到了十月(晚秋),納岑就領著族民遷移到冬營地,接著就開始進入最佳狩獵期了,十月和十一月通常是狩獵的好時光,一來,這時期野性的絨毛最好,二來.在雪地上也比較容易找出它們的行蹤。

  同時,這也是族民在家畜消瘦之前宰殺牛羊,製成肉乾以便儲存的季節。因此,這時期不但是野獸遭殃的日子,也是家畜大難臨頭的日子,然而很不幸的,這一年的狩獵季才剛開獵,納岑便發現自己也成了被狩獵的對象了。

  在某個薄雪初落的日子裡,當納岑正準備帶隊上大興安嶺狩獵時,突然接到乃馬真後的懿旨,要他立刻出發去把阿昔倫別吉娶回來。很顯然的,納岑被她鎖定為這一回籠絡的對象了。

  因為不久前,反乃馬真後最力的拔都在俄羅斯建立欽察汗國,他始終堅持反對讓乃馬真後的兒子貴由即汗位,所以,乃馬真後必須儘快再找些助力才行。其實,納岑一向就不太贊成乃馬真後濫施yín威的做法,但既然此刻的監國是她,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也得去應卯吧?

  除非他不想要腦袋了!

  千黛無法知道納岑在想什麽,因為他什麽也不肯說,只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很不慡,一張臉冷冷淡淡的毫無表情,跳上他那匹白馬就帶著一隊人上和林去了。

  老實說,納岑多幾個女人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那對住在第三座斡兒朵里的妾侍始終很安分守己的專心照顧她們的孩子,從未鬧過什麽糾紛或麻煩,即使納岑從未去找過她們,她們也毫無怨言,甚至根本不在乎。

  就像她們私底下告訴她的,她們只希望能有個安穩的環境撫養自己的孩子,等將來孩子長大之後,若是納岑能分給他們一些財產,讓孩子帶她們出去獨立生活就行了。而納岑的原意也正是如此,根本沒有打算要去騷擾她們。

  可這回他要娶的是一位別吉啊!

  就算她是嫡妃,恐怕在那些別吉眼中也只是一隻螞蟻而已吧!而且,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位野蠻的葉里迷失別吉,任性又霸道,要是納岑娶的也是那麽一位母老虎別吉,那她在這兒還有得混嗎?

  搞不好三,兩天就被解決掉了,思來想去,千黛發現她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拎著包袱逃命去也!想到就做,千黛立刻開始準備細軟,要是太慢了就逃不掉啦!

  而斡羅岑一見她在收拾包袱就愣住了。「額客,你在干什麽?」

  「額客要走了!」千黛頭也不抬地說。

  「為什麽?」

  「因為你額赤格這回要娶的是位別吉,你有看過哪位別吉像個好姊姊或好阿姨的模樣嗎?」雖然她見過的別吉不多,不過應該部差不多吧?

  斡羅岑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沒有!」

  「那就是了,想想看,人家是別吉耶!理當坐大妃的位子才對,可這會兒卻被額客占走了,你想人家會開心嗎?當然不會!」千黛自問自答。「何況額客還是個漢人呢!堂堂大元別吉要屈居在漢人底下,任誰也不願意吧?所以額客猜呀!不是乃馬真後一開始就先賞我個莫名其妙的罪名讓我死死去,就是讓那位別吉到了之後再慢慢折磨額客到受不了,乾脆去跳呼倫湖為止。那樣的話,倒不如額客現在就把位子讓出來,免得活受罪,對吧?」

  「不對!」斡羅岑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額赤格會保護你的啦!」

  「那樣就更糟糕啦!」千黛放下折了一半的袍子。「你再想想看,要是額赤格為了護著額客而惹火那位別吉的話,那位別吉肯定會向乃馬真後告狀,屆時,不但你額赤格護不了我,恐怕連他自己都會有麻煩呢!要是再糟糕一點,搞不好整個弘吉剌部都會被我們給連累,這樣不是更慘?」

  斡羅岑呆了呆。「那……那怎麽辦?」

  「怎麽辦?我不是正在辦嗎?」千黛塞了好些昂貴的首飾進包袱里,這些都是納岑送給她的,大部分都沒戴過,現在卻成了她的逃亡資金了。「只要額客離開,就什麽麻煩也沒了!」

  看了半天的斡羅岑終於狠狠地一把壓住包袱。「好,額客要走我不反對,可是,為什麽額客沒有把斡羅岑的衣服放進去?」

  千黛凝視他片刻後,才輕輕嘆了口氣說!「因為額客不打算帶你一道去。」

  「為什麽?」斡羅岑怒叫。「為什麽不帶我去?」

  千黛憐惜地撫摸著他的臉頰。「額客不忍心讓你們父子倆分開呀!你很喜歡你額赤格的,不是嗎?而你額赤格也很喜歡你呀!為了額客而害你們分開,這是很不公平的嘛!」

  斡羅岑眯起眼盯著千黛半晌,倏地放開手,很慡快地說:「好,就依額客的,不過……」

  千黛反倒有點意外了,還以為得眼兒子拚上三百回合的說。

  「不過?」

  斡羅岑突然跳下床,踱開兩步背對著千黛。「若是那位別吉也生了個兒子,說不定她會認為應該讓她的兒子做未來的族長才對,不過,有斡羅岑在的話就很難-!對不對?所以,將來額客要是聽說斡羅岑很早就死了,而且死得很莫名其妙,額客千萬不要太傷心啊!」

  言罷,斡兒朵內突然陷入一陣陰沉的靜默中,有好一會兒工夫,只聽得遠處傳來幾許淒涼的狗吠,還有他們兩人小心翼翼的呼吸聲,周圍的空氣沉重得令人幾乎要窒息了。

  突然……

  「快,去把你的衣服拿過來,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跟額客走!」

  背對著千黛的斡羅岑立刻咧出一朵大大的勝利笑容,同時一聲不吭地沖了出去,迅速奔向自己的斡兒朵。

  開玩笑,若是讓額客自己出門,不用半天,她準會迷失在冰天雪地中團團亂轉了!

  而這一回,他們終於逃脫成功了!

  因為霍駱金怎麽也想不到千黛居然敢挺著五個月的身孕,在嚴寒大雪即將到來的前夕表演脫逃術! 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麽?

  是少年的時候離開了父親,中途的時候離開了馬!

  這是蒙古人的諺語,然而,在斡羅岑這種半蒙半漢的混種身上似乎就沒多大的印證效果了。

  人家都說駱駝是沙漠之舟,卻沒想到它們在雪原上更有用武之地,這些身材高大的傢伙拉著扒犁在雪地上奔跑,雖然速度不敵駿馬,可氣勢上卻要更勝一籌。於是,在這廣闊無垠、冰雪連天的世界裡,只聽得大男孩的笑聲揚得大老遠,一身雪裘的斡羅岑騎著雙峰駱駝奔騰在茫茫的雪原上與馴鹿互相追逐,彷佛一隻在雪白天地里自由飛翔的猛鷹。

  到了夜裡,在林海雪原中,他們用幾支樺木支撐起骨架,用氈子圍成一個上尖下圓的小天幕,點燃一簇火,凝望著纖塵不染的原野,銀裝素裹的林木似乎要刺破星空,這潔白如詩般的世界靜默得令人屏息、令人感到幾許寂寥孤單。

  不曉得為什麽,千黛居然開始想念起納岑來了,而且越想越念,越念就越難過,難過到後來竟然有種心酸酸、鼻酸酸,淚河即將決堤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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