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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王對解簽僧人行了一禮,誠懇道:“多謝空靈大師為岳母指點迷津。”

  僧人回以一禮,虛合著雙目,淡然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若善意的謊言能讓她迷途知返,也不算說謊破戒,佛祖自會寬恕。”

  空靈大師雙掌合十,又道,“不過,令夫人的那支簽,卻是真正的上上籤。王爺能得此賢妻,好比如魚得水,可扶搖而上九萬里。”

  “借大師吉言。”紀王頜首致意,再抬頭時,嘴角的笑意深沉如水。

  出了禪房之門,姚遙斜眼看著身邊溫潤如玉的青年,眯眼笑道:“我說你為何要不辭辛勞,見葉家老夫人帶到這兒來,卻原來和禿驢串通好了。”

  “這世間總有人如此,不聽人言,卻偏信鬼話。”紀王笑了笑,低聲解釋,“本王不忍見南風為葉夫人之事心憂,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院中塔樹下,徐南風遠遠地看見了紀王,忙揮手致意,然而猛然反應過來紀王看不見,便小跑上前,牽過紀王的衣袖,代替姚遙引他出寺門。

  盛夏的陽光下,兩人衣袂相連,相視一笑,勝卻人間風景無數。

  一聽見徐南風輕鬆溫婉的笑聲,劉懷便覺得,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值了。

  七月中旬,到了入宮探望賢妃的日子,徐南風一早便同紀王進了宮,前往來儀殿。

  因皇上外出避暑,宮中清淨得很,徐南風便陪賢妃多聊了幾句。兒女前來探望,賢妃很是高興,整個人都鮮活了不少,拉著徐南風去試她新做的衣裳,弄得一旁的九公主撅長了嘴,悶悶不樂道:“母妃今年都還沒給我做過衣裳,卻給四嫂做了好幾身了,偏心!”

  賢妃伸指在九公主鼻頭一刮,道:“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還像母妃伸手要東西,丟不丟臉?”

  “那四嫂也是成家的人,為何可以像母妃要東西呀?”

  徐南風忙澄清道:“我可沒向母妃討要東西,明明是母妃疼我。”

  紀王曼斯條理抿了口茶,道:“小九,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而嫁進門的兒媳卻是掌中寶,不能比的。”

  九公主氣結,叉腰挺胸像只小鬥雞,憤憤道:“你們太壞了!”她跑出門去,朝外喊道,“劍奴,快些過來!讓我打兩拳出出氣!”

  九公主鬧鬧騰騰地出殿去了,賢妃素手撫過案几上的焦尾古琴,面上浮現少許憂慮之色。片刻方道,“有一事,為娘得和你們說說。”

  徐南風下意識抬頭,紀王也放下茶盞,恭敬道:“母妃但說無妨。”

  “聽說太子煊看上了徐家的宛茹姑娘,皇后也有意撮合他們,我估摸著,此事最遲中秋便有結果了。”說到此,賢妃擔憂地望著徐南風,溫婉道,“別的為娘倒不擔心,懷兒眼睛都這樣了,太子煊也沒理由再為難懷兒,可我擔心我的兒媳會受欺負。”

  徐南風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忙俯身頜首道:“母妃不必擔心,兒臣自會小心。”

  紀王緞帶下的眸子閃過一抹深沉,隨即道:“是啊,母妃。您應相信南風,也要相信兒子。”

  賢妃這才稍稍寬心,溫聲說:“哎,人老了,就愛瞎操心,我兒莫要嫌棄為娘才是。”

  徐南風立刻笑道:“母妃哪裡老了,說是二八少女都有人信呢。”

  沉重的話題就此揭過,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眨眼就過去了大半日。因皇上皇后不在,小倆口也沒了顧忌,留下陪同賢妃用了晚膳才回府。

  回到府中已是華燈初上,葉娘的廂房還亮著燈火。

  徐南風在宮中消磨了一整日,怕冷落了葉娘,便敲了敲門,進去同葉娘打了個招呼。

  搖曳的燭火旁,葉娘指上戴著頂針,膝上放著剪子和綢布等物,正罕見的在做針線活。

  徐南風不禁一怔,她是有多少年不曾見過葉娘fèng補了?

  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窮得連鞋也穿不上,冬天腳丫子凍得發紫皸裂,葉娘便絞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舊衣裳,取了舊棉被的棉絮,在雪夜借著窗外昏暗清冷的月光,用粗糙的手一針一線地fèng制著,為徐南風做了一雙千層底的棉鞋。

  那是徐南風的過往中,為數不多的溫暖回憶。

  “娘,這麼晚了還不睡呢?”徐南風笑著走進去,問道,“今日怎麼有雅興,做起了女紅。”

  葉娘的臉上浮現一種秘密被撞破般的侷促,下意識將手中納了一半的鞋底藏了藏,訕訕道:“左右也是閒著,打發時辰而已。”

  “這是好事呀。”徐南風鼓勵她,又摸了摸葉娘膝上的綢布鞋面,“繡鞋?是給您做的嗎?”

  “不是,是給你的。”

  沒料到如此,徐南風訝然道:“給我?”

  第33章 心動

  今夜清風無聲, 連星光都變得溫柔起來。

  葉娘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衣袖,低聲道, “賢妃娘娘給你做的那些衣裳, 我都見著了,很好看, 娘做不出來,娘只會納鞋底, 很多年沒做過了, 手生得很。”

  不知為何, 徐南風有些眼眶發熱,她掩飾似的低下頭,笑道:“女兒吃穿不愁, 您不用這般費心的,只要您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比納一千雙鞋都管用。”

  “我知道,南兒有出息, 但為娘想給你做。”葉娘說著,自己聲音也有些發哽,她用帶著頂針的手擦了擦眼角, 長舒一口氣道,“你對娘好,娘都知道。以前娘忽視了你,總讓你處處為難, 如今醒悟了,想對你好,想補償你,卻不知該從何做起。”

  燭火噼啪跳躍,映亮了葉娘鬢角的幾根銀絲。恍然間,徐南風才察覺到,原來母親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歲月流淌中,變得如此滄桑了。

  那一刻,她的心底似有千般情緒疊涌,唇瓣微微張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葉娘將針頭往發間撥了撥,緩慢而認真地將鞋面與鞋底fèng合,fèng兩針,又停下來抹了把濕潤的眼角,說:“南兒,說出來不怕你厭惡,過去的十餘年,娘無時無刻不活在怨恨與嫉妒之中。嫉妒張氏,怨恨你爹,甚至怨恨過你……有時候夜深人靜時,娘一人躺在冰冷的被窩裡,也怨恨過上天,心裡想著若是你那短命的兄長還活著,也不至於使我淪落到這般境地。”

  “可話說回來,我怨天怨地,最該怨的還是我自己。南兒,娘不爭氣,娘對不起你。”葉娘濕紅渾濁的眼中滿是愧疚。

  可徐南風知道,許多年前葉娘那爬滿皺紋的臉也曾艷驚一時,她粗糙的雙手也曾嫩如削蔥,她渾濁的眸子也曾清澈多情,不過遇人不淑,一點一點將她的青春和自尊碾為齏粉。

  徐南風拉住母親的手,發自內心地微笑:“您若能下定決心重新開始,那是再好不過的。”

  葉娘緊緊攥著女兒的手,嘆道:“南兒,娘給你做完這雙鞋,娘就離開這兒。”

  徐南風笑意一斂:“怎麼又提離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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