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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紀王是個隨和的人,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壓力,更不會無聊。

  紀王將紫衫隨手披在肩上,說,“你睡得真沉,定是很多天沒有好生休息過了。”

  徐南風笑了笑,說:“殿下為何不叫醒我?”

  紀王只是搖首微笑。

  “殿下。”

  “徐姑娘,既然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不管真假,都不該如此生疏地稱呼我。”

  “王爺?”

  紀王又搖了搖頭,道:“你可以跟別人一樣,喚我四郎。”

  “……”徐南風嘴唇幾番張合,有些叫不出口,太親昵了。

  紀王低笑一聲,儘管看不見,但他每次都能精準地鎖定徐南風的方位,眼睛隔著薄紗與她對視,道:“亦或是以字相稱,叫我少玠。”

  “少玠。”徐南風從善如流。

  “那麼禮尚往來,我可否也能直呼你的名?”

  “好。”

  “南風。”夕陽下,紀王微微一笑,輕聲道,“你的名字很大氣,像是個男兒郎。”

  徐南風也笑了,抬首望著天邊瑰麗的晚霞,解釋道:“我娘在懷我的時候,很希望生個男孩兒,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誰知沒能如她意。”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紀王咀嚼著這句詩,溫聲道,“是個好名字。”

  徐南風笑笑,道:“那也比不上‘玠四郎’美稱的萬分之一。”

  紀王是人如其名,不像自己,徒有一個灑脫自在的名字,實則猶如困獸,身陷囹圄。

  兩人沉默了片刻,似乎誰也不想驚動這副靜謐的畫。直到山頭的太陽沉下了大半,紀王才打破沉靜,輕聲道:“南風,我有一件事須向你坦言。”

  徐南風側首望去,紀王的神情是少見的認真。她道:“殿下……”

  又忙改口,“少玠請說。”

  紀王沉吟片刻,方道:“在我十七年那年,父王曾送了一雙歌姬舞姬給我,當做是我的生辰賀禮。因是皇恩賜福,我無法拒絕,亦不能轉送他人,便將其養在了府中。”

  徐南風一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茬。

  紀王這是在提前給自己打招呼,將來進府後要她拿出正妻的寬容大度來,視那歌姬舞姬為親姐妹麼?

  不過本就是協議婚姻,各取所需,便由他去罷。

  思忖了一會,徐南風毫不介意地說:“少玠放心,我不會為難她們,做側妃還是妾室,都由你來決定。”

  這下,輪到紀王怔愣了。

  他啞然了片刻,方失笑道:“南風誤會了,我並非此意。前些日子,我以我們要成婚為由,將她們二人打發出府了,我……”

  他頓了頓,認真道:“我從未碰過她們,只是苦於沒有理由送走她們,說到底,還是你幫了我,剛巧讓我藉口成婚了結此事。”

  原來竟是這樣。

  徐南風有些尷尬,低聲說:“這是件小事,少玠不必專程來告訴我。”

  “要說的。由我親口告訴你,總比將來你從別人口中得知要好得多。”紀王微笑道,“不論夫妻還是盟友,不可失之於信,不可毀之於誠。”

  有那麼一瞬,徐南風被他這句話所打動了。

  對於這段因利益結緣的婚姻,徐南風一直是游離在外的,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數年以後恣意天涯,鑄劍為犁的自由生活。

  親事定下後,她時常告誡自己:“我不會對這個男人付出感情,也不會長久地留在王府。劉懷,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短暫交點。”

  可直到方才劉懷將歌姬舞姬的事和盤托出,她心弦第一次有了觸動。

  第11章 鬢蝶

  紀王赤誠無私,對未來的妻子充滿了呵護和尊敬,哪怕這個妻只是逢場作戲。

  這讓徐南風覺得自己是被珍視的。

  心裡有些暖,又有些茫然。因家中關係複雜,徐南風早已習慣了孤獨,劉懷的溫柔和關切就像是一隻侵犯了她領地的獸類,這讓她無所適從。

  “南風在想什麼?”紀王低沉又溫柔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將被風吹亂的一縷鬢髮撥至耳後,若有所思道:“少玠和傳聞中的很不一樣。”

  “哦?”紀王笑了,饒有興趣道,“傳聞中的我又是何樣?”

  懦弱,無能,毫無主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徐南風不忍將這些殘酷的辭藻說出來,只好婉言道:“總之,貶損大過褒揚。”

  紀王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仍舊好脾氣地笑著,說:“你知道麼,人的耳目都是具有欺騙性的。自我雙目失明,反而能屏蔽迷惑,看清許多事情的真相。”

  “少玠心胸豁達,令人欽佩。”不知不覺中,徐南風的心防消失了,漸漸的竟能以平輩的身份與紀王交談。她淡淡道,“左丘明眼盲而寫《左傳》,要離斷臂而殺慶忌,孫臏受刑而敗魏軍,是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算是變相地安慰他了。

  紀王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生動而真誠,道:“我只知南風武藝卓越,卻不知也博覽群書,引經據典,信手拈來。”

  “哪裡,不過是會耍幾個花架子,認得些字罷了。”徐南風鮮少被人誇讚過,登時臉頰發熱,紅到了耳朵根。

  她下意識將手背覆在臉頰上降溫,心中暗自慶幸:還好紀王看不見她這般窘態。

  梨白杏紅,綠濃春深,天地被夕陽染成了絢麗的胭脂色。兩人並肩而立,間或低語,不覺時光飛逝。

  片刻,紀王輕聲問:“太陽下山了麼?”

  徐南風抬首望去,一輪紅日已完全浸下山頭,唯有幾片金紅的晚霞還戀戀不捨地停留在天際,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盤旋在這一片水糙豐茂的濃綠之上。

  這般美景,紀王自然無法看到,徐南風便將自己所見之景一一道來。

  “不錯,夕陽西沉,只剩幾縷餘暉灑在山頭。現在起風了,蒹葭如綠浪涌動,你細細聽來。”

  紀王依言側耳,好像真的透過徐南風的眼睛看到了美景如斯,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徐南風問:“聽見風拂動糙葉的聲音了麼?”

  紀王道:“聽見了,還有水波晃動的聲音。”

  徐南風朝水沼地望去,噗嗤笑道:“有幾隻野鴨在戲水。”

  徐南風許久未曾這般開懷地笑過了,連紀王都感到了驚奇,微微側過臉來望著她看。

  他明明蒙著眼,徐南風卻總能感覺到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一陣風吹來,紀王頎長的緞帶隨風飄舞,調皮地撩過她的臉頰,像是羽毛輕蹭,有些微癢。

  大概是夕陽太過美麗,連心情都染上了醉人的胭脂色。

  “還有呢?”紀王面向著她,輕聲問。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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