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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見禮後,程梟坐到殿內的位置上, 不一會,他看到喇布由斯被五花大綁帶了進來,戰戰兢兢地朝服休單于的方向跪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冒冷汗。
程梟心中微訝,略略回憶了一遍喇布由斯所做過的事,心中有了個大概。
服休單于跟沒看到下首的人一樣,招手差人鋪開一份詳盡的地圖,上面各種圖標代表著戰備部署和參戰人數安排,他摸了一把自己的絡腮鬍,「從烏闐嶺南側分兩支隊伍出發,把厄蒙脫這個長牙的狼崽先滅了。」
程梟點點頭,烏闐嶺的南部地勢較為低平,且靠近厄蒙脫部落,只要占據人數優勢,打下來不成問題,服休單于此番北上,帶來了足足兩萬八千騎兵,都是各族的精兵猛將,就是他一人帶隊,也完全足夠了。
在他思考利弊之際,服休單于忽然話鋒一轉,冷冷地問逐旭訥:「你說,前後包抄,前路正面迎敵應當用多少人,後路截斷又應當用多少人?」
在來的路上,他可是聽說這小子把所用的一小支軍隊耗得不足千數,打法勇猛有餘,策略不足,簡直是把手底下的將士直接往敵人刀口上送。
「前,前面……」逐旭訥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蹦出幾個字,但說到後面還是不敢繼續,求助般看向程梟。
程梟目視前方,自從前些年偷偷給他提示,奈何這傢伙跟缺心眼了似的,給他比個八就脫口而出帶八萬人,導致兩人被服休單于發現後一併罰了五下軍棍,後來這樣幫逐旭訥逃過一劫的事情他就再不願做了。
細數他多年羈旅生涯,挨過的軍棍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那次獨占五下,若是讓阿鳶知道,興許能笑得直不起腰來,他想。
那邊服休單于看著兒子憋紅的臉色,恨鐵不成鋼地抬手,見逐旭訥立即捂住腦瓜,他的手在空中打了個彎,摸了幾下自己愈發光亮的頭頂。
他並不是天生謝頂的,而是戴青銅頭盔太久了,把頭頂的那片皮膚壓得血肉模糊,漸漸的就不再長出頭髮了,後來扎那顏效仿古書上某一任大單于的裝扮,幫他在頭頂剃出一個圓形,方顯得沒有那麼突兀。
逐旭訥悄摸抬頭看了眼服休單于的臉色,這種時候他通常會大喊:「綿羊不懂吃肉,藏羚羊不會游水,這種事兒你拿去問折惕失就好了,為難我幹什麼?」
可惜今天到有喇布由斯在,他是再隨意桀驁,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掉面子,所以倔著一張臉不再說話。
扎那顏輕嘆了一口氣,這樣僵持著總不是個辦法,多年來逐旭訥的脾氣和心智服休並非不知,卻仍舊固執地像要去捶打他磨練他,可惜收效甚微。
她讓兩個孩子都站在放置地圖的桌前,指著一個個圖標簡要敘述服休單于的初步計劃,聽得逐旭訥連連點頭,直呼比藏羚羊的角還要精妙絕倫。
程梟則是更內斂一些,他默默記下圖上的所有細節,在服休單于交代完單獨交給他的任務後應道:「是,塗軲。」
一切安排就緒後,扎那顏走下台階,不緊不慢地走向底下被他們當空氣晾了好久的人,開口問道:「記住了嗎,喇布由斯?」
喇布由斯幾乎匍匐在地,聞言猜到她已經了解了自己做過什麼,趕緊請罪:「明勒閼氏,我一時被狗熊的毛塞住了心竅,再也不敢了!」
正如易鳴鳶被稱為達塞兒閼氏一樣,扎那顏也有自己的封號,族人們通常親切地叫她明勒閼氏。
不過此時喇布由斯的語氣可就不太親切輕鬆了,他現在內心無比恐懼,仿佛被倒吊於百米高的懸崖之上,時刻有被摔成肉泥的風險。
逐旭訥被這突然的變故疑惑到了,他在底下戳程梟,低聲問他:「折惕失,他做什麼了?」
程梟把他的爪子拿起來丟開,眼睛裡聚起對喇布由斯的憤慨之情,咬牙道:「給厄蒙脫他們通風報信。」
半個時辰前,扎那顏給易鳴鳶講完了故事,正要告別之際,被床上的人出聲叫住,易鳴鳶懶洋洋地眨了幾下眼睛,連組織語言都變得異常緩慢。
她徐徐將自己察覺到的怪異之處和推測跟扎那顏講了一遍,那夜他們有注意隱蔽行蹤,按理來說並沒有那麼容易被厄蒙脫部落的人發現,還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出現在那個地方,幾乎是他們剛剛烤完肉,就直接被堵了上來。
若說臨時起意,觀他們戰備是情況,可以直接排除這個可能,再說厄蒙脫信誓旦旦的姿態,也不像是攻打右賢王部的路上正好遇見他們,既不是改道而來,也非臨時起意,那隻剩下唯一的,也是最令人心寒的結果了。
軍中有人通風報信,提前把他們將行的路線傳到了敵軍手上。
能接觸到行軍路線,又擁有自己的傳信鷹的人沒有幾個,易鳴鳶一一把百騎長及以上的人名在腦中篩選,最後得出了最不可能,也是最可能的人選。
喇布由斯為人雖不懂得變通,甚至能稱得上一句自以為是,但他對大單于和程梟卻是絕對的忠誠,加上他的妹妹還在王庭之中,他沒有任何理由背叛族人。
因此,他確實給厄蒙脫通風報信了,但羊皮紙上書寫的內容也許有一定的偏差,他會怎麼寫呢?興許會謊稱他們只有區區一兩千騎兵,又車馬勞頓,輕輕鬆鬆便可殺光,興許還會說他們地處低洼,假使優先占據高處,接下來他們定然如困獸般逃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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