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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他將劉珣的頭往地上一撞。

  劉珣只覺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君侯,”侍從走過來,道,“何不將他殺了?”

  “不必急著下手。”鯉城侯站起身,看看破爛的袖子,皺皺眉,一把扯開,“外面的人都處置了?”

  “處置了。”

  “無人看到?”

  “君侯放心。”

  鯉城侯頷首,又問,“宮中可有消息?”

  “尚無消息。”侍從道,“昨日我等的人去打探過後,宮中內外皆守得似裹了鐵一般,再也探聽不出消息。”

  鯉城侯沉吟,笑笑。

  “打聽不到,就對了。”他說,未幾,再看一眼地上的劉珣,“將那些屍首都藏好,帶上六皇子,出城。”

  侍從訝然。

  “君侯怕走漏了風聲,有人回去報信?”他問。

  “怕不怕都要離開。”鯉城侯冷冷道,“一旦皇帝駕崩,長安就是紛爭之地,留在此處只會引火燒身。”

  侍從會意,應下,即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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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敞很快就被召來,皇帝一邊更衣,一邊令他集結二百羽林,立刻快馬往鯉城侯府尋找六皇子;同時,傳令長安各處城門,遇到鯉城侯府的人,即刻攔下,一律不得出城。

  鄭敞應下,領命而去。

  徽妍看皇帝取下佩劍,急得變色,忙按住他的手,再勸道,“陛下!鄭校尉統領精銳,就算鯉城侯果真謀逆,六皇子有難,二百羽林加上城中的執金吾亦足以所向披靡!陛下身體未愈,若路上有甚差錯,妾如何交代?!”

  “正因為那是鯉城侯,朕才要親自去。”皇帝面色沉沉,“此人心思難測,若真有反意,只怕此時已生變!”

  “可御醫交代過,陛下如今身體不可勞累,萬一……”

  “若是縈女君遇險,你會留下麼?”皇帝打斷她的話,問道。

  徽妍一愣,忽而結舌。

  皇帝看著她,目光深深,“珣於朕而言,亦是如此。”

  說罷,他將她的手拿開,把劍佩好。

  “莫擔憂,朕去去就回。”皇帝將手在她肩上按了按,說罷,轉身離開。

  徽妍望著他離去,睜大眼睛,神色不定。

  “二姊……”王縈在旁邊看著,更是緊張不已,走過來,怯怯地說,“我……我可是惹了大禍……”

  徽妍轉頭她,神色緩了緩,搖頭,“與你無干。”

  “那……”

  “你回漪蘭殿,我出去一趟。”徽妍一咬牙,說罷,亦朝殿外走去。

  “二姊!”王縈急喚一聲,徽妍的步子卻快,未幾,已經遠去。

  皇帝身體未痊癒,只能乘車。馭者在他令下,駕得飛快,待得到了鯉城侯府前,卻見大門洞開,里外都是羽林。

  “陛下!”鄭敞從裡面跑出來,喘著氣,“稟陛下!府內無人!在後院中發現了十幾屍首,都是六皇子的侍衛!”

  皇帝面色一變,正待再問,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名羽林滾鞍下馬,向皇帝行禮,道,“陛下!臣往宣平門傳令時,衛士告知鯉城侯一行已離去,足有二十餘人!”

  “何時?!”皇帝忙問。

  “就在二刻之前!”

  “上馬!往宣平門!”鄭敞即刻下令,羽林郎們連忙上馬整隊。

  皇帝卻抬手止住。

  “分兩隊。鄭敞領百人追出宣城門,剩下隨朕出雍門。”他冷冷道。

  鄭敞一愣,正待問緣故,皇帝卻已經下了車,就著一匹馬騎上,叱一聲,逕自奔去。

  “陛下!”眾人急忙跟上,馬蹄撒開,在閭里的街巷上揚起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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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珣在顛簸的震盪中醒來,才睜眼,就覺得腦後一陣疼痛。

  “醒了?”一個聲音傳來,劉珣抬眼,是鯉城侯。

  出乎意料,他穿著一身平民的短褐,若非識得他的臉,劉珣不會懷疑他是市井中的常見的閒人。

  鯉城侯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笑了笑。

  “我聽聞,你兄長出征之時,不拘小節。有一回交戰,還打扮得與軍士一模一樣,故意讓人看不出誰是統帥。”他緩緩道,“世間亦並非只有他能如此。”

  劉珣沒有出聲。

  鯉城侯看著他,片刻將他口中的布取出來。

  劉珣被堵了許久,皺著眉,只覺下巴要脫臼似的難受。

  鯉城侯拿過一個水囊來,取下木塞。

  “飲水麼?”說罷,遞給他。

  劉珣憤恨地扭開頭。

  鯉城侯不以為忤,自顧仰頭,把水倒進嘴裡。

  “寧死不食敵祿,是麼。”他莞爾,“殿下若再大些,便會知曉這有多傻。世間除了自己,無甚事值得以性命維護。”

  劉珣仍然不說話,只將眼睛望著車幃。

  這馬車甚是簡陋,看來鯉城侯為了掩人耳目,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劉珣從車外透來的天光判斷,此時已近黃昏。想到自己臨出宮前交代王縈的話,他心中此時所有寄託都在上面。

  不知她告訴了兄長不曾?

  可就算告訴了,鯉城侯已經帶自己離開了京城,不知走到了何處,他們如何尋?

  劉珣想著,不由地暗自動動手,想看看有無辦法掙脫些,再設法給追索的人留些暗號。

  但那些賊人把他綁得很緊,劉珣一點都動不了。許是鯉城侯對自己的計策十分滿意,也覺得出了京城之後,就不必太操心許多,馬車走得並不算飛快,又走了一段,只聽外面的家人道,“君侯,再往前便是渭城,天將日暮,入城麼?”

  “不入城,露宿。”鯉城侯吩咐道。

  家人應一聲。

  劉珣聽著,心中卻是一動。

  渭城在長安之西,鯉城侯走這條路,那必定不是去封地。他記得,鯉城侯從前一直在陳倉為司馬,可其調任之後,原職自有人充任,劉珣與他認識許久,也從未聽說他跟那邊有往來。

  “你要去羌地,是麼。”劉珣道。

  鯉城侯看向他,露出訝色。

  “殿下終於聰明了一回。”他並未否認,讚許道。

  劉珣目光冷冷。鯉城侯在涼州長大,劉珣曾聽說他通曉羌語,與羌人多有結交。去年,鯉城侯曾向皇帝提出,願往羌地任護羌校尉,皇帝那時另有人選,並未同意。

  “你不是說要聚三輔之兵,做安世之賢?”劉珣嘲諷道,“原來還有羌人。”

  “做安世之賢,總不可赤手空拳。”鯉城侯不以為意,“你以為你兄長當初返回京畿,三輔之兵憑甚投靠,就憑他是皇子?若無平羌的大軍,你兄長什麼也不是。”

  劉珣被激怒,咬牙罵道,“你瘋了!小人!”

  鯉城侯低笑一聲:“我瘋不瘋,是否小人,不由殿下說了算。”

  劉珣還待再罵,突然,車外傳來家人驚惶的聲音,“君侯!後方有一隊人馬正疾馳而來,恐怕是追兵!”

  鯉城侯臉上的笑意定住,忙撩起車幃,往後方望去。

  果然,夕陽下,只見一股塵頭漫起,隱約可見一隊人馬正朝這邊奔來。

  鯉城侯狐疑不已。他自認做得嚴密,即便劉珣失蹤之事敗露,追兵也不會這麼快就到近前。此地通西方,軍士來往頻密,或許是尋常的軍吏隊伍也說不定。

  心中正稍定,突然,一名家人騎馬急急奔來。

  “君侯!”他神色慌張,“是追兵!領兵之人似乎是……是陛下!”

  鯉城侯聽著,面色一變。

  這是,一陣大笑之聲突然從身後傳來。鯉城侯回頭,卻見劉珣看著他,幾乎笑出眼淚,“劉澹!你以為我兄長那麼容易死麼?你連董李之亂時都拿他無法,只能投靠了他,如今卻妄想篡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第83章

  ????鯉城侯一把揪著劉珣的領子將他提起。

  “你故意的!”他氣急敗壞,“你早知曉,故意拖住我!”

  劉珣不回答,卻仍在大笑。

  鯉城侯一拳打在他臉上,劉珣痛呼一聲倒在車板上,嘴裡吐出血來。

  “我殺了你!”鯉城侯“鏘”地拔劍出鞘,劍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劉珣卻仍笑,似乎感覺不到疼,也全然不害怕,看著他,滿是諷刺。

  “殺吧。”他低低道,“殺了我,你立刻便會死於亂刀之下。”

  鯉城侯一僵,面色鐵青。

  “君侯!”家人望著鯉城侯,滿面驚惶,“他們快追上來了!”

  鯉城侯看向四周,只見地勢平坦,皆是收割完的田地,一眼可望到數里之外,避無可避。再望向天空,暮色已經降下,再過不久,便會天黑。

  “跑!”鯉城侯咬牙,“我等有人質!他們不敢上前!一直走,渭河邊有舟船等候,待得登了船,他們便奈何不得!”

  眾人聞言,即刻加鞭,馭者連連將鞭子抽得山響。

  長安出西北,走大道最快。而鯉城侯為了不引人注目,途中必然不會往食肆逆旅中歇息。皇帝一路直追,當看到前方狂奔的車馬之時,知道自己並未猜錯。

  見他們有逃走之勢,皇帝亦加鞭,緊咬不放。

  “執矛!”他大吼下令,羽林郎紛紛將手中長矛平持,預備廝殺。

  眼見快要攆上,突然,那馬車上的車蓋掀開,連同車幃一道落下馬車去,只剩車輿。一個人用刀架著另一人立在上面,面向他們。

  眾人認出是被架著的人是劉珣,大驚。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鯉城侯一手拿著劍,一手提著劉珣,看著皇帝,“臣小看了陛下,臣之謬也!還望陛下看在臣曾有功於陛下,及宗室情面,放臣一條生路!”

  皇帝看著劉珣鼻青臉腫的模樣,心中大怒。

  “劉澹!”他喝道,“你敢傷他性命,朕教你挫骨揚灰!”

  鯉城侯冷笑起來。

  “臣自知罪孽深重!”他高聲道,“若陛下不肯饒恕,臣能得一位皇子殉葬,亦不枉此生!”

  皇帝盯著他,面色沉沉不定,卻果真不敢再追前,一抬手,已經展開陣勢的羽林們亦控住韁繩。

  鯉城侯見得如此,愈加得意。

  這時,馬車碾過一個土坑,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劉珣突然使盡渾身氣力,帶著鯉城侯往旁邊倒去。鯉城侯一直盯著皇帝和羽林,未想劉珣竟敢如此,猝不及防,被帶得趔趄了一下。

  劉珣想順勢脫身,不料,鯉城侯揪著他的手卻未鬆開,緊扯他不放。

  就在此時,皇帝猛然策馬上前,起身一躍,將鯉城侯正正撲倒。

  眾人皆是大驚!

  駕車的馭者回神,急忙抽刀來助鯉城侯,王恆眼明手快,將手中長矛用力擲去,透胸而過,馭者未來得及慘叫,倒下車去。

  馬匹受驚,發足狂奔。

  劉珣被顛得滾下車去,後面的侍衛連忙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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