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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殿下……”

  “嗯。”

  “你究竟想好了沒有,這一步走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紀姜望著那團晃眼的光球,蕭瑟的天空之中,掠過去幾隻漏秋的迷途大雁,她不由得移開目光抬頭望去。深褐色老鳥旁,還帶著一隻羽淺聲弱的幼雁,他們飛得極其疲憊,叫聲也悽厲無比。

  “今日奪宮,萬歲爺必然會成為梁有善手中的籌碼,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

  話還未說完,他們的耳邊同時傳來一生悽慘的雁鳴。

  伴隨著刑台上的雷鼓聲,一道竄入空蕩無雲青霄。

  “在帝京走的每一步,都是無路可回的,從我在公主府中仿他寫下那封信開始,一路走來,我都只知往前,從沒想過回頭。”

  說完,她轉身往樓下走去。素色的衣裙勾在一張圈椅的缺傷處的倒刺上。她甚至沒有回頭來取弄,由著步子往前。

  嘩啦一聲破錦之聲。裙角便被勾劃開了一條口子。

  人們說,最真實的人生是一步一破碎。宋簡如此,從文華殿上的那場杖行開始,就被切劃成碎。紀姜也如此,但好在,這兩個人,一直並行風雪,彼此修彌。

  此時,刑台上李旭林已經升了坐。

  兵部尚書劉恆與另兩個兵部的堂官志引頸上前,衝著他破口大罵,這些人都是在帝京的官場上混出名的清流,就算從前也當過順風草,近幾年也被梁有善的行經徹底清乾淨了腦子,深知閹黨不除,東廠不滅,整個帝京城的官員,是沒有一個人能安穩睡著覺的。如今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了。又是在這麼多百姓的面前,再看到他們為自己遭遇痛哭流涕,大呼悽慘,文人的那根硬骨頭,此時頂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有力氣。在午門前痛陳閹黨之禍,帝京士人們聽後,無不落淚沾巾。

  李旭林是武將出身,根本招架不住這些文官的口舌。

  但是,在如今這個境地之下,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有些慌的。正如宋簡所言,梁有善獨木難支,通共就剩下一個文華殿了,倒台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然而他跟著這個人,借著東廠和錦衣衛的之便,為非作歹這麼多年,這些文官也早就狠不得把他拖上刑台上扒皮了。他無路可退,也只能扭自己最後這一點點脾氣,去摁壓他們氣焰。

  說來也諷刺,此時刑台上下,其實都是抱著必死的心在相互較量。

  李旭林臉上沾染著的一層薄汗,抬頭看了一眼的天時,高聲喝斥道:“你們這些人,是萬歲爺親自下旨勾絕的,死到臨頭了,還敢以言辭對萬歲爺不敬!來人啊,先把這個劉恆志的舌頭給割下來!”

  隨著這一生令下,圍觀的人群騷鬧聲四起。

  突然有人高聲喝道:“閹人蒙蔽聖聽,才至民怨載道,至萬歲聲威有損,此等罪人如今穩坐在文華殿內,卻要把朝廷忠良拉到菜市口來吃刀子,李旭林,你以為天下人都是不開眼的蠢貨,你以為你割了他劉恆志一個人的舌頭,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李旭林嚇了一跳。

  “哪個賊人在說話!來人,快把人找出來,給我架上來。”

  “不用找了。是我。”

  李旭林其實早已聽出來這個聲音是誰的了。但他本能得不想承認。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和他從青州到帝京打了無數次交到,幾次將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卻從來不能將她真正的殺死。

  人們盡皆向後望去。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紀姜從人群後一步一步地走到刑台下。劉恆志認出了她。含淚喚了一聲公主。

  紀姜看向狼狽的朝中老臣們也紅了眼眶。

  “公主……哪個公主啊……”

  百姓們聽到劉恆志口中的這個稱謂,不免驚詫議論。

  “如今的萬歲爺連子嗣都沒有,哪裡有公主,就連先帝爺那一朝也只留下了一位臨川長公主,聽說早就死在青州了。”

  “對啊……好幾年前的事了,臨川公主獨出帝京,再也沒回來過……”

  “欸欸欸……這個女人不是住在臨川公主舊府的那個女人嗎?我在那條路上買過貨,看見過!”

  “什麼,難道公主沒死啊?”

  人聲鼎沸,甚至有人喚起公主的封號來。

  紀姜是前朝唯一的公主,皇族將她的一生包裹得如百里錦繡。在帝京百姓的心中,她是這個陳腐卻古老的皇族最華美的象徵,女人們爭相仿她調過香,臨她制水粉胭脂的方子,甚至學她的姿勢儀態。

  無論聖旨說她如何挾持幼帝,把控朝廷,大部分的百姓還是視她金玉之人。如今她滿身縞素,不戴任何首飾,冷清清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之中。瘦削而清傲的骨骼在單薄素裳之中,被風勒出凌厲得輪廓來。越發從人群當中脫立出來,令人移不開眼睛。

  她抬頭凝向李旭林。李旭林渾身顫抖,一是惱怒,二是膽怯。在燦然的陽光之下,她身上素裳白得十分耀眼。

  “你怕什麼。”

  她冷寒了目光:“你殺了意然,就見不得我這一身白了。”

  “你給我住口。你早就被萬歲爺爺貶為庶人了,這些老匹夫喚你公主,是抗旨!是抗旨不尊,今日你敢咆哮刑場,其罪也當誅。來人,把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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