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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殺的,被看出來了。

  第116章 番外·前世·陸時卿(二)

  他心裡打咯噔,面上自覺裝得不錯,既被發現是刻意跟隨,就沒再掩飾,見長長的走道四下無人,只她兩名貼身婢女,便說:“陸某是來向縣主致謝的,玉戒的事。”

  元賜嫻卻像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聽他提了“玉戒”才恍然大悟,說:“您這是替邊關百姓謝我呢?”

  他那會兒一下便噎住。

  鄭濯和他在朝堂里打磨慣了,心裡裝的都是一斤一兩的算計,看人家幫個忙,就開始揣測其中究竟。其實哪有什麼複雜原因。他和談順利,邊關百姓就少受點罪,做對百姓好的事,需要理由嗎?不是他去和談,她一樣會幫吧。

  只是元家身份敏感,關心百姓就像搶老皇帝飯碗一樣,所以她大概沒跟作為皇家人士的韶和表露這份憂民心思,用了“因陸侍郎在大明宮替我解過圍,所以想借玉戒回報”的藉口。

  陸時卿當時想,雖說鄭濯這樁婚約算是被老爹趕鴨子上架,但這個瀾滄縣主既四清六活,又心懷蒼生,倒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風範。

  他覺得鄭濯賺著了。

  而元賜嫻目光越是真摯,他便越覺自己此前的揣測狹隘,內心尷尬之下,當然沒再提個人的謝意,雲淡風輕說了句“是”。

  元賜嫻接著道:“我在滇南長大,做這事理所應當,您不用謝我,倒可以謝謝公主。她那天知道玉戒對您有用,親手翻遍了整個庫房呢。”

  陸時卿早就謝過了,只不過是托人帶的口信。受了恩不表態說不過去,但他對韶和沒那種意思,韶和待他又實在執著,他若親自上門,怕她再生出無謂希望來,所以這個謝,道得含糊了點。

  他跟元賜嫻說已經謝過,隨即見她微露惋惜:“聽說公主要去敦煌了。”

  他約莫知道她在想什麼。韶和這一走,日後可能再不會回長安,她大概在可惜好好一個公主放著金枝玉葉不當,因為一個男人傷心遠走吃風沙。

  他當時跟元賜嫻不熟,本不該跟她講私事,但也不想任何人誤會他和韶和的關係,叫京城裡再起流言,於是說了句“人各有志”,暗示沒打算留韶和,把自己摘了個乾淨。

  她一聽就懂了,明白他對韶和無意,就打了個圓場:“您說的是。”然後道,“您要沒別的事,我就走啦。”

  他點頭,不咸不淡與她別過,一扭頭卻看鄭濯快步追了出來,擦過他的肩趕上元賜嫻,說:“我忙完了,送你回去。”

  剛才鄭濯為了給他機會當面致謝,估計跟元賜嫻講了“有事不能相送”,等他謝完,又特意再來送她。

  他有點意外。相比他,鄭濯性子開朗一些,待人也更和煦,在流觴宴上跟元賜嫻聊天就和對別的朋友一樣,姿態適度,不近不遠的君子風範,他因此沒覺有什麼特別。這下卻感到了不同。

  這種上心程度,可就不是簡單的君子風範,也不是單純為了鞏固和元家的關係了。

  他看元賜嫻也有點詫異,問鄭濯:“這麼快?您繼續忙您的,我自己能回。”

  鄭濯說沒事了,剛好出去透透氣,然後與她一道步出,中間隔著一臂距離。

  陸時卿之所以對這一幕印象深刻,是因為當時拐了個念頭,發笑地想,鄭濯這小子,那么小心翼翼,看來還是一廂情願的狀態啊。

  那次過後,再和鄭濯談事,他常是說完了正經的,就想起來問他與元賜嫻的情況。沒別的意思,就是對鐵哥們兒討媳婦吃癟碰壁的一種幸災樂禍。

  鄭濯每次都罵他多管閒事,直到後來有一回在宮宴上喝多了,主動找他談這事。

  他說,元賜嫻打從開始就知他並非真心求娶,所以始終對他有所保留,哪怕相熟後常與他談天說笑,甚至上回還發現了五木這個共同愛好,但那點疏離卻一直抹不平。

  他皺著個眉問:“子澍,你說這事怎麼辦好?”

  看鄭濯真心發愁,陸時卿不再出言損他,斂了笑意道:“你認真的?”

  鄭濯沒醉,說是,他起始想,雖然自己懷抱了政治目的,但絕不會虧薄她,一定待她好補償她,跟她相敬如賓。但當他發現自己被個小丫頭看穿,那種不齒感卻占了滿心。再後來,他就受不了看她面上笑語盈盈,心底卻跟他保持距離了。他覺得煩躁。

  陸時卿想,行啊,這小子,真是鐵樹開花了。只是他一個光棍,別說妻,連個未婚妻都沒有,一樣全無經驗,一時也建議不出具體的。

  但根處的東西,他看得分明,就跟鄭濯說:“你從現在起真心待她也不遲。至於得人心的辦法,萬變不離其宗,投其所好不明白?”

  他當時的想法挺簡單,什麼成大事者絕情棄愛,那是話本里的東西,現實未必,鄭濯既然跟元家沒有利益衝突,談個情說個愛何妨?

  人生不是只有奪嫡一件事。分寸有度就行。

  鄭濯得了他的支持,放手大幹,手底下的探子從此便多了樁差事:打聽瀾滄縣主喜歡吃什麼,喜歡看什麼。做得絕了,甚至去扒元家的泔水桶,觀察府上每天的菜色變化。

  陸時卿開玩笑說過分了,好好的手下大材小用。但因探子的直接上線是他,消息都先落到他這處,他到底想著幫一把,先過目一遍,根據那些訊息,替鄭濯仔細算計起來。

  他雖不懂風月,擋不住腦子靈光,看見個東,就能把西南北都猜准,探子沒打聽出來的,也能舉一反三,等整理完的結果送到鄭濯手上,就是活脫脫的葵花寶典。

  鄭濯也不矯情言謝,幕僚嘛,拜把兄弟嘛,是這麼用的沒錯,只管瞧著寶典,帶元賜嫻遊山玩水,吃香喝辣。

  過了幾個月,陸時卿問進展如何。

  鄭濯說挺好的,反正他的心思明明白白攤給她看了,心結也算解了,倆人能交上心,偶爾說笑扯嘴皮,得閒玩賭戲,嚴肅起來也論朝事,講天下談百姓。

  就是說,甭管元賜嫻動沒動心,反正夠把鄭濯當朋友了。

  他聽完以後問鄭濯:“照這麼說,朝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你也講給她聽了?”

  鄭濯說是,還道:“她挺聰明的,能幫上我忙,前幾天刑部那個案子記得吧,本來那天我都準備上奏了,被她攔的。”

  陸時卿覺得好笑:“我說你哪得來的慧根。”

  鄭濯嘆息,像感慨在腦子上被他和元賜嫻甩了一截,末了說:“其實咱們談事可以叫上她,她腦袋裡的主意,跟你挺合。”

  陸時卿說算了吧,不跟小丫頭論國事。

  但後來有一回,碰上平王對元家不利,鄭濯還是把元賜嫻帶去了徐宅,與他一道商議。

  陸時卿就費點了事,扮成了老師。畢竟他的身份屬於機密,鄭濯自己的事能跟元賜嫻講,卻不太好擅自透露他的,所以沒給她知情。

  那天見到元賜嫻,陸時卿記得自己隨口招呼了句說:“常聽殿下說起縣主。”

  不料她笑問:“他說我什麼?”

  他一噎,心道不就是個場面話,她怎麼還較真上了,只好硬著頭皮想了個詞:“冰雪聰明。”

  隨即看她驚嘆一聲,偏頭跟鄭濯說:“你這麼誇我?”

  陸時卿一聽,覺得好啊,幾個月前還稱鄭濯“您”,這下變成“你”,果然關係親近不少,算他沒白費苦心。然後又見元賜嫻看過來,說:“殿下也常跟我說起先生。”

  他看一眼鄭濯,故意問:“他說我什麼?”

  她狡黠一笑,也不知答的是真是假:“冰雪聰明。”然後也瞅鄭濯,一種朋友間損人的姿態,“咦,這麼說來,你就只會這個詞?”

  鄭濯似乎不服,道:“誰說的?”完了好像覺得自己解釋錯了重點,補充,“等下,我什麼時候誇過他了?”

  三人扯完就談論正事了,因為這事,往後一陣子有了幾次來往,陸時卿也是那個時候,以老師的身份跟元賜嫻稍微熟絡了點,發現確實如鄭濯所說,老是跟她想到一條道去。但他本就不是主動的人,哪怕觀念合拍,也從不表達。

  他估摸著元賜嫻也有相似感覺,但一樣沒表露,可能因為鄭濯這個未婚夫擺著吧,所以不跟他搭太多話。

  鄭濯那時候還問他,這是不是表示人家小娘子挺在意他感受的。

  他說大概是,要不然就是單純守禮數上的規矩,又說:“我又不是她,你直接問她去。”

  這事解決後,他有一陣子沒見元賜嫻,再跟她碰頭,倒不是什麼嚴肅的家國大事。是因她托鄭濯問他,說久仰大名了,很想觀他一局棋。

  鄭濯是她說什麼都依的,一口答應。

  他心裡卻嘀咕著這事有鬼,怕是他總戴面具,叫她疑心身份了,或者是鄭濯美色當頭,哪時候露了馬腳,叫她想確認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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