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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韓夫人將韓真打扮好扶出房來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入夜,蘇離離和木頭坐在屋外抬頭看星星,許久不見,蘇離離總是粘在他身邊。因為幫著韓夫人打扮了韓真,於是她嘆道:“韓真今天可真漂亮。”

  木頭輕聲道:“是麼?”

  蘇離離看了他一眼,見他心思飄遠,“是啊,怎麼,你酸了?”

  木頭大怒:“你再這樣無聊,看我怎麼收拾你!”

  蘇離離看他真生氣了,挽住他手臂,“嘻嘻,你猜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木頭恨恨盯了她片刻,道:“不知道!”

  蘇離離兀自感嘆,“那你猜他們第一次能不能成?”

  木頭左右四顧了一下,見了鬼一樣看著她,“你注意一下體統好不好?這種話也好意思堂皇出口!”

  蘇離離瞪大了眼睛,無辜道:“我怎麼了,你前天給我看的那本書上就說了,男女初夜,十九不成。”

  木頭被她打敗了,撫額良久嘆道:“有什麼不成的,心黑手狠就成了。”

  蘇離離冷笑兩聲,“看出來了,你就是這種人。”

  木頭抓頭髮,側身一把抱住她,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們要不要補一個婚禮?把你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捉在堂上拜天地。”

  蘇離離發現他做了兩年大將軍,為人越發有控制欲了,拜堂都要用捉的,懶懶答道:“懶得折騰。”

  木頭凝視她半晌,遲疑道:“我是怕你覺得我們的親成得不太……”

  蘇離離抱著他的腰蹭了蹭,指點道:“我覺得很好,我就喜歡在鋪子裡,那是我們的家。就我們兩就成了,要別人來做什麼,要那些俗禮做什麼,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你看韓真他們今天應酬了一整天,這會兒肯定沒精神了。”言罷,詭笑。

  木頭聽她說得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個月後,木頭正式拜了韓蟄鳴為師,韓蟄鳴一暢老懷。蘇離離有些小風寒,咳了兩天,韓蟄鳴給她診脈,無意間說道,蘇離離幼年遭遇離亂,風餐露宿沒有好好調養,血氣有些虧欠,不易致孕。

  蘇離離強辯道:“我一般都不生病。木頭受過外傷,又受過內傷,為何不是他有問題?”

  韓蟄鳴拈鬚道:“他受外傷,那都是筋骨皮肉之傷。他的內傷現在不僅好了,且內力充盈。習武之人,內力豐沛,則身體康泰。你才有內傷,現下早睡晚起,心情舒暢,好吃好喝,慢慢補起來吧。”

  蘇離離一回到房裡,撲進木頭懷裡,鬱悶道:“你只好停妻再娶了。”

  木頭大聲道:“說些什麼呀!”

  蘇離離頓時從老虎變成小貓,弱弱地抬頭,“你另找個能生的吧。”

  木頭哭笑不得,“韓先生不是說了,你就是身體底子弱了些,調理一下也未嘗不可。咱們總要試試吧。”

  蘇離離道:“一來二去太耽誤你了。不如這樣子,先試五十年吧,不行再說。”

  木頭順著她點頭:“五十年未免太短了,怎麼也得試個八九十年。”

  不知是心靈福至,還是運氣使然,三個月後,蘇離離頭暈作嘔,韓蟄鳴一診,有孕兩月有餘。蘇離離很驚愕,木頭看似很淡定。韓蟄鳴更加淡定,一招木頭,道:“你去切一切她的脈,告訴我是什麼脈象。正愁這裡沒有來求治生產的人,怕你找不准脈。”

  此後數月,木頭不離她左右,也不准蘇離離爬上谷口去,什麼都是他去辦。且每天要把脈二十次以研究脈象。蘇離離眉眼一眯,問道:“你們這是讓我生孩子還是坐牢?把我當教材了啊?”

  木頭寬慰她道:“再過五個月我就不拘著你了。”

  “五個月?”蘇離離疑道。

  木頭點頭微笑,“五個月。”

  五個月後,木頭不制止她行動,蘇離離自己不想動了,成天懶懶的。木頭卻又要拉著她到處轉一轉。有時候蘇離離煩悶起來發一發脾氣,木頭也總讓著她,哄小孩一樣,說今後帶她出去玩吧,天南地北都可以。

  孩子七個月的時候,木頭細細地把了她的脈,笑道:“女兒。”

  蘇離離猶疑了一下,問:“你喜歡麼?”

  “我喜歡啊。”木頭輕輕抱著她。

  蘇離離沉吟片刻,“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女兒跟我姓蘇。”

  木頭溫柔不改,卻斷然道:“不行,第一個孩子要跟我姓。”

  “那……那第二個跟我姓?”

  “第二個孩子也跟我姓。”

  蘇離離無力道:“那哪個可以跟我姓?”

  木頭握著她的手,誠摯點頭道:“哪個都不能跟你姓,你可以考慮跟我姓。”

  ……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蘇離離臨產。得益於木頭帶著她閒逛活動,疼了一個時辰,女兒瓜瓜墜地。正值仲夏,木頭便給女兒取名為半夏。

  蘇離離正色道:“木頭,我們要是再生孩子,是不是要叫藿香、艾葉、天南星啊?”

  木頭那段日子正在制辰砂半夏丸,聽了這話,深以為然,道:“再生女兒可以叫辰砂,要是兒子叫南星也不錯。”

  蘇離離暈倒在床,“你這也太欠水準了。”

  他坐在床沿,反問:“那你能起什麼好名麼?”

  木頭已不復是青澀沉默的少年,更兼沙場歷練,眉宇之間是成熟男子特有的氣韻,常常讓蘇離離覺得自己仿佛是他的孩子,要他哄著拍著提點著才能過得安生。她情腸一轉,嬌態橫聲,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我起過呀,木頭就是好名兒。”

  每當蘇離離露骨地表達愛意,木頭就萬分受不了她,瞪了她一眼,訥訥半晌,道:“好吧,只要你不起個十三圓,四塊半什麼的,今後再生就讓你起名字。”

  半夏七個月大時,莫大從江南調防回京。臨走之前,木頭攜蘇離離去會他和莫愁。四人相見開懷,共敘別情。蘇離離和木頭一走月余,韓夫人倒是樂意帶著半夏,只是蘇離離想女兒想得受不了,回到三字谷,抱著半夏,望了她圓圓的小臉想,這就是塵俗羈絆。如木頭所說,雖束縛,也心甘情願。

  此後天下大定,百姓安居樂業。蘇離離當初賣房子的錢,以及後來攢的銀子,不下三千兩,卻始終藏著,不願意揮霍。木頭知道她是從前生計窘迫落下的毛病,循循善誘,教她當用則用。於是買來上好青磚,在三字谷空處,韓蟄鳴藥廬約里余之地砌了一座大院子。

  青瓦白牆仿若從前的鋪子,房間左三右二。幾圍籬笆,都在腳下栽上藤蔓,周圍種菜植藥。木頭的醫術日益精進,韓蟄鳴時常挑出病人來讓他治。蘇離離收拾房屋,閒來便做一做棺材。因為不必以此謀生,她一年也做不出三具來,卻具具精細上乘。

  十餘年後,江湖傳言,若不能求得韓蟄鳴醫治,可求得他盡得真傳的徒弟醫治;若求不得他的徒弟醫治,則可求得世上最好的棺材盛斂。

  總之,江南三字谷,傷病好去處,一朝治不得,買棺就入土。

  女兒一歲時,兩人再出谷遊歷。蘇離離特意去了一趟母親過去學藝的太微山,希望能找到時繹之,然而遍尋無蹤。木頭沿路找尋珍貴藥材,二人流連良久,世間的風月奇景,所思所得都同分同享,宛然如一,再無缺憾。

  入臘月時,回到三字谷。半夏已經能走會說,撲過來就叫爹爹。木頭從冷水鎮買了一些炮竹煙花來放。半夏嚇得直往蘇離離懷裡縮。晚上女兒睡了,木頭燈下託了腮,望著蘇離離,雙目閃閃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跟你說的碧波潭?”

  “什麼?”蘇離離不記得了。

  “我們可以在裡面……”後面省略數字。

  “啊?”蘇離離驚詫了。

  木頭站起身來,微微笑道:“今天除夕,正是歲末陰陽相交之時,不如我們去試試吧。”

  “啊!”蘇離離尚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走嘛。”木頭半哄半迫。蘇離離臉色緋紅,愣愣間被他拉了出去。

  碧波潭邊結了冰雪,潭水仍然冒著熱氣,汩汩流下那一路冰凌的小徑。木頭道:“脫衣服。”黑夜中昏暗不清,蘇離離有些怦然心動,用手握了臉,嬉笑道:“你先脫。”木頭“哼”了一聲,“脫就脫。”伸手便解下外面棉衣,再利落地脫下中衣,露出上半身結實流暢的肌理。

  蘇離離怎麼看都看不夠的,伸手想感受一下他身體特有的柔韌彈性,才一觸到木頭的背,頭頂風聲一響,“嗖”一人落入,或者說是鑽入水中。但見木頭站住一動不動,便知來人是友非敵。片刻之後,陸伯鑽出水面道:“咦?你們為何在此,你怎的脫成這樣?”

  木頭板著一張棺材臉,“洗衣服!你呢?”

  陸伯“哦”了一聲,“過年了,趁著夜裡沒人,來洗個澡。”忽然興致一起,“你要不要下來切磋兩招。”

  木頭應了聲“好啊”,轉瞬一招擊了過去,未盡全力,水花已激起三尺。陸伯本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連忙一躍而起,擋開他這招。木頭後招連綿不斷,已刷刷刷地攻了過去,痛出殺手,陸伯大驚逃走。

  這次嘗試以比武大會告終。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這天木頭早醒,天剛蒙蒙亮,空氣清新,山色如洗。木頭心情大好,趁著蘇離離還沒睡醒,把她抱到了碧波潭邊。蘇離離縮在他懷裡,“你又要幹嘛?”

  木頭用充滿愛的純潔的眼光瞅著她,蘇離離暗暗詛咒了一聲,伸手就扒他衣服。木頭體貼地替她把頭髮挽了起來。正在這解衣緩帶,柔情蜜意之時,池中水花一響,又掉下來一人。

  蘇離離與木頭保持著解衣半摟的狀態,眼睜睜看著水了冒出一個光頭來。十方合掌欲言,突然又噎住了。木頭飛快地把蘇離離掩在身後,怒道:“這麼早你來做什麼?”

  十方莞爾一笑,如醉春風,侃侃道:“下月十四是皇上三十壽誕,大宴百官,令我來問問,臨江王是否有意回京一敘?”

  木頭想也不想,咬牙道:“沒有!”

  十方笑得愈加風姿綽約,合掌行禮道:“二位請參歡喜禪,貧僧少陪了。”言罷,運起卓絕輕功,逃也似地飛奔而去。

  蘇離離把臉埋在木頭背上,簡直要咬人了。木頭抬頭看了一眼谷口,拉起蘇離離默默地回屋。這次嘗試以禪定的思考而無妙悟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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