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莫大皺眉問:“你睡清醒了麼?”

  那頭目自己也躊躇了一會,“是沒怎麼睡醒,可……可總不會沒有人,看出個人來吧。”

  蘇離離與莫愁對望一眼,眼裡都是極大的恐懼。莫大又問數遍,再無人知道,遣退諸人。三人對坐在蘇離離的帳中,各自猜測。

  莫愁埋了半天頭,方低低道:“這……是他們看走眼了麼?”

  蘇離離眉頭似蹙不蹙,忽然問:“莫愁姐,你第一次見我時說了什麼?”

  莫愁一愣,“啊?我說……我說這兒有兩個膽大的,問你們為什麼不跑。你們兩還有心情開玩笑,木兄弟說你跑不動,你罵他胡說。”

  蘇離離點頭道:“好,你記得,不要告訴別人。今後我這麼問你,你還這麼答。”

  莫愁默然片刻,駭然道:“是有人假扮我?為什麼要假扮我?”

  蘇離離也心底生寒,“這人還進了我的帳子,拿走了我的流雲筒。”她驀然想起老闆娘,老闆娘白天跟她進過大營,也有可能見到了莫愁。女人扮女人,無論身形姿態都要容易得多,夜裡也不易看清。她想到老闆娘換上衣服扮成自己的樣子,木頭也說看著像。老闆娘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蘇離離心中千迴百轉,想尋到那蠶繭的絲頭,好剝開這個謎團。愣了半晌,莫大正要說話,蘇離離驟然驚道:“你們說她偷我的流雲筒去做什麼?”

  莫大和莫愁都是一愣,未及答話,蘇離離已然接道:“我在她那裡住了十多日,她連問都沒問一句那大竹筒是做什麼的,現在卻來偷去。”她緩緩道:“只因她知道,那是我不離身的東西。她拿了這東西,是要去騙人。”

  蘇離離靈光一閃,霍然站起來,“她要拿去騙木頭!”

  莫大疑惑道:“你說的是誰呀?”

  蘇離離並不答他,越想越確定,兀自接道:“木頭昨天走的時候她就站在營外,她一定看見他走了。沒錯,只有這樣才說得通。”再想一想,“她……她難道是趙無妨的人?”

  莫大拍拍她肩,“我說,你在說些什麼?”

  蘇離離猛然搖頭道:“我不跟你解釋了,莫大哥,今天我們走不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托你,請你帶幾個人,沿路去追木頭,追到告訴他,無論別人拿我什麼東西找他,他都不要相信。我在這裡很安全。”

  莫大驚道:“有這麼嚴重?”

  蘇離離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反正我去三字谷也不急在這一時。”

  莫大也不多問,當即應了。三人計議片刻,莫大點起一千人,帶了李師爺,出營沿昨日木頭離去的方向尋了過去。

  剩下蘇離離與莫愁枯坐,商議了兩句暗號,約定今後若是對對方起疑,就該怎樣問,然後怎樣答。兩人唧唧咕咕說到半夜才一起在蘇離離帳中睡下。這一睡下,等她醒來時,才知道自己和莫愁商量再多,也是白說一場。

  蘇離離昏沉醒來,眼前一片漆黑。她想抬手,手上軟綿綿地抬不動,腦子也似不聽使喚。她手指蹭了蹭,身下是粗糙的布。蘇離離強睜著眼睛,某種逼近的感官讓她覺得四周都是布,沒錯,是布。她是給裝在了布口袋裡。

  她想動想喊,卻動不了喊不出。蘇離離努力保持清醒,用近乎掙扎的力量來抬動手腕,終於手腕動了動。她不敢鬆懈,大口吸氣,又動了動,手腳一次比一次聽使喚。她兀自掙扎了不知多久,遠遠有腳步聲傳來,少時,“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人腳步輕細走到蘇離離身邊,擦燃了火石,似是點了蠟燭。些微的光亮透過布紋星星點點地映入蘇離離眼裡,她正不知該怎樣辦好,那人一腳便踹上她腰。蘇離離猝不及防,驟然咬住嘴唇才沒有疼得叫喚起來,眼淚卻奪眶而出,心裡大罵你媽的。便聽一個女子聲音“咯咯”地笑道:“她還沒醒,閻兄的藥下得可夠狠的。”說話緩急有那麼幾份老闆娘的樣子,聲音聽來卻又不像那老闆娘。

  另有一個男子的聲音低低道:“我好不容易趁著營里人走時弄出來了,帳子裡下了三根迷魂香,路上怕她醒了礙事,又下了一次軟筋散。她已昏睡了這兩天多,遲不過今夜就會醒。”

  那女子笑道:“閻兄不愧是江湖有名的‘賊走不空手’,可惜藥下得重了點。她再不醒就得餓死了,到時候就少了分量。”

  原來自己都昏睡了兩三天!蘇離離暗暗詫異,不知莫愁怎麼樣?這人獨自到大營里擄人,想必一次也捉不走兩個。

  只聽那女子冷笑著接道:“哼,待收拾了那人,我再琢磨著怎麼治這丫頭。那天去營里她就疑心我,那老頭子不肯讓我入營,她也一點情都不求。”

  那男子道:“那人你辦得怎樣,他信了麼?”

  老闆娘聲音頓時柔了幾分,“嘻嘻,看著乾淨俊秀一個人兒,心眼子也不少,盤問我半日,老娘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擋了回去,他有那麼幾分信了。我又使了個計,假做被人擄走,想必能把他引來。”

  那男子怪裡怪氣笑道:“喲,千面玉羅剎在這西北一隅也是好大的腕兒了,怎麼說到人家,千張臉上都是桃花兒相。”

  那女子頓了頓,半是冷淡,半是嘲諷,學著他語氣道:“喲喲,閻兄這話說得可離譜,才偷了人來,怎麼就思春了。”

  蘇離離心中嘔了個十七八遍,暗道:“喲喲喲,你兩個還打情罵俏了。真是人在江湖飄,哪個不風騷。啊呸!”

  那男子訕訕笑道:“大冬天的不思春卻思什麼,我就是思也是思你呀。”

  但聽那女子勃然厲聲道:“你放老實些!那人厲害著呢,正是該用心的時候,一個不慎,你我都別想活!”

  男子嘿然而止。

  二人沉默半晌,那女子聲音毫無情緒,道:“布置吧。這方圓五里就這裡有間房子,有燈光,他自然會往這裡來。”

  那男子應了,兩人淅淅娑娑在屋裡擺布了一陣,似是在拖什麼東西。安靜了一會兒,只聽那男子嘆道:“真像啊!”

  女子道:“你外面荒糙叢中伏著去,費了大半月的心,若是還治不住他,咱們只好逃快些了。”

  男子道:“好,你手伸過來些。”

  那女子卻又止住他道:“等等,我先把這丫頭的穴道點上,一會兒她別醒了。”她走上前來,隔著袋子在蘇離離身上拍了兩拍,蘇離離那點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知覺,瞬間又麻痹了。

  少時,只聽那男子的腳步聲出門而去,門扉虛掩。那女子在屋子裡卻悄無聲息。四周安靜下來,連一根針掉地都能聽見。蘇離離沒有聽見一點腳步聲,眼不能看,手足不能動,寂靜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感應分外強烈,越來越近。

  半晌,門緩緩而開,咿咿呀呀地響,顯見得是以極輕的力道從外面碰開了。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蘇離離卻幾乎想叫起來,心裡狂跳著,木頭,不要進來,不要進來。

  木頭以掌力震開木門之前,已屏息靜聽了許久,屋裡有兩個人,兩個人的呼吸都很弱。門扉緩緩打開,他便看見“蘇離離”跪在屋子一角,長發低垂,樑上吊了繩子下來綁住她雙腕。她身子微微後傾,身體被繩子拉住,欲墮不墮,仰著的面孔雪白,仿佛出氣多,進氣少。

  還有一人的呼吸來自屋子一角的一隻麻袋,竟是被人縛住了裝在裡面。木頭站在門前,再確定了一遍,屋裡再無一人,他也無暇再多想,緩緩走向“蘇離離”。蘇離離人在麻袋裡,卻仿佛能感到他每一步都走在自己心上,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滑了出來。

  人一哭時,呼吸便不平順。木頭內力豐沛,些微的差別已辨了出來。他在“蘇離離”三尺之外停下腳步,又細聽了聽,遲疑片刻,繞過“蘇離離”往麻袋走去。只聽機栝聲極輕地一響,腳下木板陡然一分向下陷去。

  木頭身子一空,已在陷阱之中。他應變也快,閃身一側,蹬上旁邊石壁想借力上躍。然而那石壁卻異常的滑,他一踩之下沒成上躍之勢,反越向下滑了數丈。一路急滑,須臾落到阱底,竟沒站住,一跤摔在地上。

  手上一摸,滑膩膩的,全是芝麻香油的味道。木頭定了定神,仰頭看去,頭頂只剩了那根長繩兀自搖晃,那人果然不是蘇離離。這陷阱極深,約有十五丈,九尺見方的井壁竟全是用大塊白瓷貼砌,邊角嚴絲合fèng,細若毛髮。整個井壁上都塗了一層香油,光可鑑人。

  需知一個人的輕功再好,也難以憑空一躍十五丈高。若是這井壁不是白瓷塗油,以木頭的武功,九尺寬窄間倒可以迴旋而上。然而這布下陷阱的人,心思也高明得緊,似此油滑,除非兩肋生翅,否則怎上得去。

  木頭把穩了力緩緩站起身來,才發現這陷阱底面漏斗一般微斜,中心一個拳頭大的深洞。因其油滑,無論你往哪裡站,這些微的傾斜總能將人送到那洞口去。

  只聽頭頂上一人銀鈴般笑,探頭在井邊道:“喂,你摔著了沒有啊?”這陷阱挖得既深又直,她聲音從上傳來,空洞地響。

  木頭心中思量對策,隨口答道:“倒也沒摔著什麼。”

  那女子輕聲笑道:“是啊,我怕你聞著菜油不好受,還專門找了芝麻油來塗牆。小兄弟,我可還真有些捨不得殺你。”聽她聲音本是個年輕女子,然而她說到後一句時,霍然變成了雲來客棧老闆娘的聲音語調。

  木頭淡淡道:“你的易容術也很不錯啊。我真想殺了你。”

  她嘻嘻一笑,自下頜緩緩揭起一張半透明的膠狀面具。那面具柔軟稀薄,拉扯開來卻又遷延不斷。待她整個地揭了下來時,但見明眸如水,膚白如玉,趴在陷阱邊翹腳笑道:“你說是我漂亮,還是你那個媳婦兒漂亮?”

  木頭眯起眼睛看了一陣,慢慢道:“我看不清楚,要不你把我弄上去仔細瞧瞧。”

  她卻嘻嘻笑道:“我不受你騙,費了我許多力氣才想出這個法子來捉你,你上來了誰還治得住你。”

  蘇離離在那麻袋裡聽得她聲音有種別樣的嬌柔,輕浮調笑,只覺肉麻噁心之至,心中狠狠咒罵:賤人!賤人!頓了一頓,再罵,跟這種賤人有什麼好說的!

  木頭卻渾然不覺,揚聲道:“你費了許多力氣捉住了我就是要我鑑賞你的容貌?”

  她懶懶解釋道:“當然不是,是有人要你說出你知道的東西。你說出來,就可以放了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