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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好,就是害喜有些厲害。”端王舒緩了表情。

  樓澈點點頭,久壓在心裡的包袱一下子減輕了似的:“兩清了……”言罷,拂袖站起。

  “今日叨擾已久,我就此告別了。”

  端王微微抬首,明顯有些疑惑。他本以為還有一番爭鬥,與樓澈同政多年,他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脾氣,該利用的事和人就利用到底,決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樓相似乎變了許多。”長嘆一聲,不知是遺憾還是感慨。

  “變了?”樓澈撫額低笑,墨玉似的瞳中映出杯盤錯影,冷澈如同幽潭,焦距遙遙落在遠處,“世上無人不變,只不過你我站在刀口浪尖,變得比較多一些。”

  這一句似是有感而發,無比真誠,端王征愣的同時,直覺這一句,是多年來,聽到從他口中吐出最真的話。

  端王耳聽得一聲告辭,樓澈已轉身,玉冠下零散的漆黑髮絲被塑風揚起,丰神如玉的俊容上平淡如水,暗如夜空的眸深不見底。

  “樓相。”連端王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出言挽留,直覺樓澈今日還有話沒有說完。

  只消一眼,就看穿了端王的疑惑,樓澈唇邊浮現淡淡笑意,眸光透過窗戶,看著端王府內華燈高掛,僕役成群地來回,悠淡地說道:“王爺,你從不曾想過為王嗎?”這才是他今日前來的第三個目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睜著,端王搖頭,朗聲開懷大笑:“坐上龍椅,然後任你擺布?如果不想被擺布,就要像今日的皇上一樣?”

  樓澈也笑了,笑開的剎那,眸中如冰的寒意消散:“王爺才是真的變了。”這樣的話,以前的端王又怎麼會說出口。

  斂去笑,他從容地離開,正如來時一樣,從偏門退,沒有驚動任何人,誰也不知,這一夜,素為政敵的樓相和端王達成某一默契。

  政業,無恆友,無恆敵!

  七十五、樓氏宴(上)

  “相爺……”從門外接到傳報的老管家一路急步至書房,老邁的身軀意外的強健,腳步穩練有力。

  “什麼事?”從音調聽出事態的不尋常,樓澈也只是清淡地問了一句,頭未抬,專心致志地埋首書案。

  “剛才送來的,皇上元宵設宴,請相爺走一趟。”

  筆尖輕顫,一划而下,看著白淨的六吉宣上的墨跡,樓澈劍眉稍蹙,隨手將筆擱在案山上,看著老管家氣喘吁吁,浮雲般的淡然說著:“也該來了。”

  皇上的耐心已然用完了,而他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席無好席,宴無好宴,這一場鴻門宴會,來的算是及時。

  看著樓澈雲淡風清的平靜,老管家安心不少,這朝廷爭鬥半年多來,他一直心懷忐忑,如今看著相爺心定如山,成竹在胸,他也隨之釋然,在有了萬全準備的相爺面前,還能有什麼事不能迎刃而解。老管家調節著喘息,眼角瞄到相爺的眼神總不離案幾,心下有些好奇,湊頭觀看案上宣紙。

  畫上……是誰?疑惑無比地再三眨眼,也沒有認出畫中人的老管家盯著畫,總算從中看出眉目極似歸晚……但是,這是夫人嗎?

  樓澈察覺到老管家古怪的眼神,竟微有赧然,將畫卷做一團。不僅是老管家不解,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精於書畫,魚,蟲,山水,無一能難到他。歸晚離去已近兩月,探不到半點消息,他心頭像扎著根刺,實在無以排遣,今天一時興起,想作畫一幅。提筆之後,才知根本無從下筆。

  歸晚的笑,歸晚的嬌,歸晚的萬千姿態,或顰,或笑,或嗔,或吟,一筆一划,豈能勾勒清楚。

  “咳恩……”狀似不適地輕咳,樓澈問,“還有事嗎?”

  老管家忙收回眼光,臉上卻現出笑:“沒有事,沒有……相爺繼續畫夫人吧。”

  *****

  天載五年元月十五,以慶元宵為名,宮中宴請百官。

  當傳令官高喊出樓澈的名字,宮門前呈現出一霎的寂靜。厚簾掀起,樓澈從容地跨下馬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環視著官道上零星分布的官員。

  走上前來親切招呼的官員明顯是自己一營,站在原地恭謹施禮的似乎採取了觀望的態度,而毫無表示,打量的眼光中含有譏諷之意的那些官員,恐怕就是皇上近些日子提攜的近臣。將百官的反應一一看入眼中,樓澈神情平靜,慢慢地踏上官道。

  元宵佳節,燈火繁盛,官道上夜如白晝。內宮裡飄出陣陣絲竹之聲,笙歌漫漫。入眼的霓彩,悅耳的音樂,在這看似昇平的景象之下,他卻感到隱伏的殺機重重,絲絲透著金戈血光。

  “相爺,”一個年青的禁軍士兵急步路過樓澈的身邊,低聲說道,“趙督統讓小人傳口訊,殿內有埋伏,請相爺小心。”

  從端王處借來的趙明果然是個可用之人,樓澈掛著淺笑,輕問:“這邊人手安排好了嗎?”

  “相爺放心,督統已經安排好了。”說完這一句,士兵沒有惹任何人注意地慢慢走開。

  陣風撲面,搖曳的燈火如波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焰下,樓澈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只是嘴邊那輕漫的笑清晰地綻著。

  來到他身邊寒暄的官員漸漸多了起來,官道也快走到盡頭。不遠處,就著大殿前的玉階緩緩走下一道墨藍色的身影,白皙如同女子的皮膚,清秀的五官,那種仿佛經過淬鍊而提取出的美麗,清新猶如冷泉,那俊美的少年,站在百官之中特別地顯眼,看到樓澈的到來,他微笑著走近,深深地一揖:“先生,學生久候多時了。”

  帶著一種重新審視的態度看著他,樓澈笑了笑:“勞煩管大人了。”

  “先生在家養病,皇上很掛念,今日的宴會也是為先生而設,請先生務必要盡興。”一邊以恭敬的態度地說著,管修文一邊領路踏上玉階。

  殿中早設埋伏,管修文卻談笑自若地一步步引他走近,這少年早以不復當年初見時的模樣。樓澈平靜地看著他,黑眸愈深,愈沉:“今日應該盡興的是皇上和管大人才是。”

  先是有些疑惑地挑起眉峰,後又淡淡笑開,管修文以一種含諷帶譏的溫和口氣說道:“先生真是通達。知難而迎上,這等勇氣,我等小輩望塵莫及。”

  “何需望塵,這樣的年紀,能有如今這番作為,管大人已經是同輩中的翹楚了,”樓澈掀起薄唇,冷冷地看著他,雍雅的淡笑著,“只可惜,做事如此不留餘地,他日失去的不一定比得到的少。”

  驀然一個轉身,管修文正面對上樓澈,臉上笑容盡斂:“我從沒有得到過,哪來的失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立刻又漾起笑,音調也回復平和。

  “先生,殿內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快進殿吧。”

  旁的官員看到這名義上的師徒兩人說說笑笑地走著,都驚奇不已,摸不清其中的虛實,只能在旁估測形勢,同時暗暗打量兩人的神色。就在玉階快要走完之時,橫里插出一個禁軍士兵,急匆匆地走到樓澈和管修文的面前。

  “相爺,府上的管家在宮外通報,說有急事求見。”

  樓澈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命令放行。管修文的驚訝顯然比樓澈更甚,這宮中的禁衛早已換過,都是皇上一系,如今看來,樓澈比想像中更莫測高深,佇立在側,他靜觀其變。

  “爺,爺……”管家用一種不符合他老邁年齡的速度直奔而來,聲音顫抖不成調,“玉……督城被困了,夫人……聯絡不上夫人……”

  走在靠近的所有官員都聽到了管家的話,瞠目結舌,怔忡地站在原地,“督城被困了”這五個字石破天驚地一扔,眾皆譁然。自從與弩族和談之後,邊關已經安靜了好一陣子,督城被圍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什麼?”首先叫出聲的是管修文,他瞪著眼,臉上陣白陣青,死死定著管家,沖前一步,似要抓著他的衣襟,手彎曲成爪,卻在無意識中抓了個空“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爺,玲瓏她們由南轉北,打算趕去督城和夫人匯合,到了那裡才知,督城被圍死了,聽說督城城牆上綁著幾百個弩民,弩軍停軍三日,馬上就要攻城了。”一口氣報告完畢,老管家說地又快又急,卻讓在場的每個官員聽得清楚明白。

  眾官驚詫的同時看向樓澈,卻見這個以深沉睿智見稱的男子眉頭緊蹙,眸底深染驚惶,那種震驚和不安表現地是如此明顯,掩飾不住的緊張神情,甚至還有些無措。

  督城被圍?綁著弩民?

  把管家的話消化進腦中,反覆思量,以平民抗軍這等手段決不是林瑞恩會做出的事,他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林瑞恩出了意外,歸晚處境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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