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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已經備好了茶點,依舊是黎子清率先打開話匣子,「說起來,我跟虞老師上學那會兒也是有過幾次交集的,高二上學期我在學生會擔了個職,你當時好像是學生會紀檢部部長吧,不知道記沒記錯。」

  虞杞川點點頭:「我對你有印象,我爸帶了你們那屆的高三畢業班,你是他班上的尖子生。」

  「那這麼一說,李如也是你父親班上的了,」黎子清有意開他倆玩笑,「還真是有緣。」

  李如學渣一個,最煩聽他們這些學霸追憶過往,撇嘴道:「咱能不能別聊以前的事了?」

  季冰高一下半年就直接出國了,更沒共同語言,頭一次和他站在了統一戰線上,順其自然地接過話:「那就聊眼下的,聽說虞老師跟學校辭職了?」

  虞杞川直覺這話題有陷阱,但已經避無可避,「對。」

  季冰追著問:「之後有什麼打算?」

  虞杞川坦言:「下來有個支教項目。」

  連黎子清都愣了愣,意外地看過來。

  季冰嘖了一聲,一派看別人家熱鬧的氣定神閒:「那你們倆豈不是要分開一段時間,少說得一兩年吧,李如也願意?沒吵架麼?」

  虞杞川轉而看向李如,倆人視線對上,他眼神溫柔沉靜,「吵過,這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

  「我還挺佩服你的。」季冰繼續發力:「剛好上沒多久,就給自己一桿子支到外地去,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對李如過於放心?」

  這話李如頓時不愛聽了,硬生生嗆了口茶,插嘴道:「咳咳咳——我怎麼讓人不放心了?」

  ₣ⓝ  季冰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行,你讓人放心得很,你不止讓人放心,還格外缺心眼。」

  這會兒誰都看出來季冰是在借題發揮,報剛剛門口的一箭之仇,不過話糙理不糙,黎子清畢竟跟李如關係更鐵,幫腔道:「虞老師這事確實欠考慮了。」但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層,「是有什麼必須要去的理由麼?」

  虞杞川摩挲著杯壁的手停頓一瞬,笑起來:「教書育人麼,還能有別的什麼理由?」

  黎子清微微一笑:「這話你在出發前的誓師大會上說合適,我們私底下坐著聊天,就別用這麼偉光正的理由搪塞了。」

  季冰架起二郎腿:「興許人家當老師的思想高度跟我們這些商人就是不一樣。」

  夫夫倆都不是省油的燈,連諷刺帶激將,勢必要從虞杞川口中套出話來。

  李如聽不下去了,「我說你們——」

  虞杞川放下茶杯,偏頭遞給旁邊人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道:「那個支教項目是我以前的大學牽頭承辦的,很缺有教學經驗的帶隊老師,而我這邊剛因為被舉報的事跟一中鬧了不快,辭職後短時間內很難找到合適的學校可去。」

  「怎麼會?」黎子清詫異插話:「一中出去的老師,其他學校不是都搶著要?」

  虞杞川笑了一下:「要是沒有被舉報的事,再找其他學校可能會容易點吧,畢竟一中在S城,還是有不小影響力的。」

  那天在老師家裡,他將自己因為不願隱瞞性取向跟學校辭職的事和盤托出,老師氣憤不已,罵他糊塗,沒出息,為了點情情愛愛的事自毀前程,一度要攆他出去,最後還是師母說情才勉強躲過。

  「——這是條紅線,你碰了,就要付出代價,再想在S城教書,一定會處處碰壁,那也是你該的。你要還認我這個老師,後面的事,就按照我說的辦,如果現在還不拿出點態度來,以後我很難再幫到你!」

  曾經是極為看好的學生,虞杞川放棄讀博的事就已經令老人家不爽到極點,沒想到還不知收斂,錯上加錯,也不怪他大發雷霆。

  聽了虞杞川的話,李如著實怔了怔,想起他那天說的,怪不得,講什麼S城師資力量雄厚,什麼一中少了他這樣一個老師無關緊要,原以為是虞杞川足夠狂妄足夠目空一切,原來這中間還有其他故事。

  「那還是壓力沒給到位。」季冰不屑一顧道,他是待慣了金字塔尖的人,有自上而下看問題的局限性,擅長用他一貫雷霆手段去解決,但接著又說:「這也涉及到一個同性戀老師的生存環境問題,是讓老師撒謊隱瞞性取向保全工作,還是以身作則誠實守信卻只能被迫走下講台,這不單單是校方的責任,是整個輿論環境導致的,有人覺得個人性取向與教學水平無關,自然也會有家長認為這樣的老師會帶壞未成年孩子,當下的社會,無論多麼尖銳的問題,最後都會落到維穩的角度上。」

  虞杞川笑了笑,「需要討論到這種程度麼?」

  季冰冷淡道:「我可沒有幫你說話的意思。」

  黎子清抿了口茶,瞥見對面李如的神色,悠悠道:「看樣子虞老師並沒有把這些情況都告訴李如嘛,那你倆吵架也不冤,背著愛人自作主張,就跟打著善意的旗號撒謊的人一樣需要吞一千根針。」

  「……」季冰表情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李如:「確實。」

  虞杞川一臉同病相憐地望向對面季冰,看似不著痕跡卻又生硬非常地把話題拽了回去:「你剛剛說維穩,我想起以前看過一個的故事。」

  季冰好像突然來了濃厚興趣:「什麼?」

  「馮夢龍在《智囊全集》里寫過這麼一個故事,說有個靠海吃海的儋耳郡,某天轄地的文昌縣海面上忽然飄來一艘來歷不明的船,內載有金條、非洲婦女、金絲鸚鵡等,當地人隱瞞不報,私自將金條分掉,非洲婦女活埋,剩下那隻奇特的鸚鵡怎麼辦呢?就有人出主意說不如送去縣衙,縣衙也糊塗,沒問來歷就將其送到了上級衙門那裡,本意是為了討好上司,誰知那上司格外較真,看出這金絲鸚鵡絕對不是本地的鳥,於是就刨根問底,責令下面的人調查鸚鵡的來歷。這下鬧大了,分金坑女的事要被上面問責,一時間人心惶惶,當時儋耳郡的郡守顧蚧正好在文昌,當地官員就去討教維穩對策,顧蚧想了個法子,把原公文中的『飄來船』改成了『覆來船』,上級看了果然沒再追究。因為如果是『飄來船』的話,船上的人哪兒去了呢?改成『覆來船』,那就多半是大風吹來的失事船隻,金絲鸚鵡也不過是發現船隻的漁民撿來的。顧蚧用一個字改寫了局面,文過飾非以求維穩,所以這並不只是當下社會的問題,古往今來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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