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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南鷗立刻回:「我是長輩,你是啥啊?」

  池羽也跟著笑得沒心沒肺,梁牧也就拉過他,單獨對著他咬耳朵。

  「他要放『炸彈』的時候有個小動作,總是右手扶眼鏡,你睜大眼睛好好看。」

  說完這句,他才站起來了,把腿從溫暖的鴨絨睡袋裡面拿出來,離開了池羽的體溫,好像離開一層棉襖,他甚至都覺得有點冷。

  他跟隨唐冉亭回她的帳篷。算起來,他們已經在C3等了三天。天氣預報是明天可以沖頂,一切準備都已就緒。

  「今天感覺怎麼樣?」梁牧也問。

  唐冉亭聲音中也難掩興奮:「充電站都滿電了,參數也檢查過了,鏡頭保溫器……」

  梁牧也打斷她:「不是問工作,是問你感覺怎麼樣。」

  唐冉亭「哦」了一聲,昂起下巴,十分自信地說:「很好,非常好。就是……可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

  梁牧也聽了,鼓勵她道:「你適應的很快。之前在格凸,我能感覺到,你是摸索著逐漸適應你的職位。這次,你來了,你就是攝影,你就是這個角色。」

  唐冉亭謝過他,隨後又說:「也哥,你的狀態也和格凸不太一樣。」

  「是嗎?」梁牧也在登頂日之前就會進入一種狀態,比起凡人更像機器,既定程序的執行者。大到登頂需要帶的器材、撤離時候的路線,小到拍攝時候的走位、相機的每一套參數,哪部機器容易電量低,哪個鏡頭最愛起霧,他全部都知曉。他沒有空間再內觀自省,也沒有太注意過自己的情緒和狀態。

  臨時充當『充電管理站』的主帳篷出現在面前。唐冉亭肯定道:「嗯,你好像比那時候輕鬆一些了。」

  門打開,唐冉亭在一堆黑色的電池中,準確無誤地拿起那部衛星電話。

  「給你。艾達姐的電話。不知道為什麼是找你,不是找小羽。」

  梁牧也點點頭,接起來。他倒是知道為什麼。

  到達慕士塔格之後的第二天,張艾達給池羽打電話,他當時正在適應高海拔,身體更加容易疲倦,也就睡得比較沉,被梁牧也接起來。而電話那頭,張艾達帶來的,並不是個好消息。

  酷力中國集團和池羽的合同糾紛官司打到了上海市中級人民法院。張艾達當然是遵循承諾,給池羽雇了最好的律師。兩周之前,律師突然接到法院電話,通知他們6月23日開庭。池羽作為事件當事人,自然是應該到場,不為別的,也應該給法官留下個好的第一印象。

  梁牧也那時候仔細看過他們在慕峰的安排,若安排池羽下山後拋開其他人,立刻從喀什乘專機飛回上海,時間還綽綽有餘。他不想縮短適應性訓練的長度。十一天已經很短了。

  思考片刻後,他對張艾達說:「艾達,幫我個忙,這個就先別跟池羽說了。我想——讓他這兩周,只專注這一件事。」

  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畢竟是高海拔連續滑降,這個團體都在突破自己,而池羽和肖夢寒作為紀錄片這一段中出現的明星運動員,應該專注於調節自己的體能和狀態。而池羽他太了解,他那麼追求完美的人,多一件事就是多一份要圓滿完成的壓力。再容易的山峰也有危險,更何況這是慕士塔格,他容不得一點差池。

  只是,他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一行人都爬到了C3,卻遇到極端氣象狀況,風速高達每小時80公里呼嘯而過。今天早晨他們試了試,用上止滑帶和板爪都卡不住,沒法穿著板子AT(Alpine Touring)上山,更別提穩定地拍攝。這一拖就是三天,離開庭日期也就越來越近。

  「明天登頂,當天滑降到大本營,立刻坐飛機走。還是來得及的。」梁牧也說。

  「要是明天不行呢?」張艾達問他。

  梁牧也只是說:「明天百分之九十九可以。不信你可以問王南鷗。」

  有了哈希勒根那次的經驗,張艾達在這件事上罕見地讓了步。她只是說:「梁牧也,我不在當地,所以這次我信你,我把決定權交給你。可你也要做好準備,如果你一直不告訴他,你要一個人承擔後果。」

  言罷,她先把電話掛了。

  梁牧也回到帳篷里的時候,王南鷗已經帶肖夢寒回去休息了,池羽正在把雪板拿出帳篷。他眼神熱乎乎的,看來是終於贏了一把。

  他開口:「剛剛沒……」

  梁牧也心思還在剛剛那通電話上,愣了半拍,才解釋:「哦,沒事。」

  「家裡的電話?阿姨不放心了啊,還是餃子想你了,」池羽絲毫無所察覺,「我是想問,你剛剛沒讓著我吧。」

  「餃子只會想你,」梁牧也笑了笑,「剛剛他是地主,斗的就是他,所以讓你放牌先走。不是讓著你。」

  「挺好,」池羽很較真,對他說:「以後也別。」

  頂燈上面夾著簡易的慕峰地圖,被燈光打出一疊陰影,一條反覆描摹印拓的鉛筆線力透紙背,被投在帳篷內壁上。池羽自己在適應性訓練階段,就制定好了最終的滑降計劃。在阿拉斯加,他滑過一千米垂直高度的大線。如今,他們背靠兩千五百米的滑降路線,他要記的就更多。不單是規劃了滑降路線,他還默默記住了每個冰縫區的位置。

  梁牧也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一眼地圖,回答道:「對山發誓,不讓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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