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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睡著了嗎?」

  最早的航班也要等到早上九點半,他給池羽發過信息,又打了兩個電話,對方手機均是關機狀態——估計是張艾達防止媒體打爆他電話,又深知池羽來者不拒的好脾氣,提前採取了措施。他一夜輾轉反側。

  「差不多吧,」梁牧也含糊地答,「早點出發吧,我想順路去個地方。」

  他本沒想當場掛斷張艾達電話。出於晚輩的禮節,他更不應該。可那像是一種本能反應,他的震撼甚至比打開電視看到池羽的身影那時更甚。

  一直以來,他都有種清晰的感觸,二十五歲之後,夢想和愛情的代價都變得愈加高昂。拍一張能打動人的照片、講一個有價值的故事像是與惡魔做交易,而談一場戀愛,則要價更高,需要百分百的信任和互相交付。

  他從未質疑過自己對池羽的喜歡。他只是不確定,在經歷一切之後,他還能否支付得起這樣高昂的代價。

  可池羽……

  梁牧也從頭到尾也不知道,巔峰體育那邊到底是跟池羽怎麼說的,楊立峰是否給了他任何承諾。他只知道,池羽為了這一份可能性,可以推遲訓練,臨時改變計劃,可以來回坐十個小時飛機。那個人竟然可以拋下一切,從四十度高暴露的天然雪山一躍而下,甚至可能會賠上自己的生命。

  池羽是身體力行在告訴他,他願意為此付出如何代價。甚至,他從第一天,就做好了傾其所有的準備。從始至終,他都是那樣純粹的人。

  在一起的決定是有重量的。那一刻,這千斤重擔壓在了他肩膀上。他竟覺得難以面對他。

  等母子二人上車,梁牧也坐在副駕設置好導航,韓知夏低頭一瞥目的地的方向和預估時間,便猜到大半。

  他提前出發,是想先去郊區的墓園看看梁熠川。韓知夏沒問他為什麼想去,也沒問為什麼是現在。

  車在高速上沉默地行駛,良久,梁牧也才開口:「我還記得熠川第一次滑雪的時候。我倆在密雲,跟著我爸。你也在,肖阿姨還有他女兒他們也跟著一起的。」

  韓知夏想起來,微笑著點點頭:「嗯。」

  「那年我十五歲。那號稱是南山雪場落成之後第一趟,想買票都買不到的,我爸搞到的什麼貴賓入場券,咱們一家四口一起。」

  「那時候我和你爸已經——」

  「嗯,我記得。可那會兒熠川一直希望你倆能夠合好。他還經常明里暗裡撮合。」想起往事,韓知夏也不禁笑起來。

  「我爸滑了兩趟就去餐廳談什麼生意去了,把熠川交給我帶。我當時就偷偷拉著他,從新手坡滑走了。」

  「你還……?」韓知夏竟然也不記得有這段故事。

  「嗯,那會兒你和肖阿姨聊得正歡,你倆也沒看著。我和熠川在那兩個中級道,滑了一下午。我其實知道他害怕,那麼大點兒的孩子,一摔就能摔到坡底,大人都怕呢。但我滑什麼路線,他就滑什麼路線。每次我以為他掉隊了,回頭一看,都看到他那個小影子,就跟在我後面,追著我。他咬住一口氣,就是不能輸給我。」

  韓知夏的笑容漸漸淡去,她猜到了梁牧也的意思。她有點不忍心聽他講完。

  「小孩兒,都是那個脾氣。你小時候也挺……」

  「後來有次我接他回來的路上,我偏要問他,得第一之後想做什麼,奧運會之後要幹什麼。我不知道……我當時,好像有種強迫症,非要證明自己的理想比別人崇高似的。去年年初在加拿大集訓的時候,鍾彥雲跟我說了句特含蓄的話,他說什麼,最高的山不是眼前這座。我以為他的意思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跟速邁那個宣傳語似的。

  「後來我覺得,不是這個。最高的山不是珠峰,不是密雲那個天仙瀑,也不是什麼CMDI牆。這幾年,我把許多精力用在了恨我爸這件事上。我覺得熠川想滑雪,想得名次,想參加冬奧,尤其是最後這兩年,甚至能背著我爸去參加那個比賽,都是為了獲得他的認可。……可我其實一直有個疑問。他這麼努力底往前跑,是不是也是為了追上我。」

  韓知夏聲音有點抖:「牧也,你原諒了池羽,你原諒自己了嗎?」

  隔了好久,梁牧也才低聲開口:「我值得嗎?這幾年,我……總是執著於那麼遙遠的山。把近處的人,都給忘了。無論對你,對熠川,還是對……「

  聲音停頓片刻。他扭頭看向窗外,調整了一下情緒,才能把這句話說完:「在雲頂,我有話對他說,我沒說完,就走了。我差一點點,就那麼一點,就失去他了。我……」

  韓知夏單手扶把,騰出右手扶在他肩膀上。

  許久,她才低聲道:「牧也,你的事情你自己去悟,我就說說我自己。我和你爸剛認識那時候,我沒看上他的外表,他那會兒也沒什麼背景,更沒什麼錢。我是看上了他的志向,他愛拼敢拼的勁兒,他的滿腔熱血和理想。」

  梁牧也點頭:「嗯。」他知道,父親梁建生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業的,這點無可辯駁。

  韓知夏接著說:「可我是後來才明白,是有了你和熠川之後……我花了十年時間才明白,我不是嫁給了他的理想。我是嫁給了理想背後這個人。」

  墓園漸漸近了。在北京的墓園是韓知夏選的,依靠著一座小山,上面植滿松柏,被一條天然的河流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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