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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羽「哦」了一聲,覺得有點尷尬。那天晚上之後,他情緒如繃緊的線,比賽之外的事情,他根本沒有精力思考。剛才,實在是過於警覺了。

  「哦,那沒事,我……是我搞錯了,」他把頭盔解開,讓電話聽筒緊貼著左耳朵,這才能聽清楚。他開口,語氣軟下來一點,解釋道,「這邊都是expert only,連個藍道都沒有,我怕你不認路下不來。」

  「那是你在準備比賽?」梁牧也就問他。

  「嗯,明天的場地。」

  「那我去底下看看。」

  池羽頓了一下,拒絕了:「你滑你的吧。「

  梁牧也沒料到他回得這麼堅決,停了片刻,才整理好說辭:「你……這次報名,我也算有一點點小小的貢獻吧。」語氣倒是挺輕鬆。

  池羽頓了頓,還是把電話掛了。

  兩分鐘以後,梁牧也看到新消息,池羽一句話沒說,直接發來一張電子名片,聯繫人高逸。

  高逸幫他指了路,等梁牧也脫板從附近纜車走過來時,隔老遠便看見一個紅色頭盔在相機屏幕上面指指點點。

  「一、二、四,這三個崖點是OK的,中間這裡我感覺還差一點。如果這裡——」他停頓下來,給高逸看了看屏幕,視頻很糊,但是池羽明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裡的積雪比我想像中要高。走rer’s left(滑手左側/我的左側)*,損失大概十英尺左右的高度,但我可以多一跳,連一個正360一個反360。空間是夠的。我看過天氣預報,明天雪況應該不會和今天差很多。」

  高逸和向薇薇先和梁牧也打了個招呼,梁牧也摘了雪鏡回應,幾個人寒暄兩句。唯獨池羽潛心研究視頻,沒抬頭。

  高逸有點心虛:「你今天這衣服不好找,我拍的是不太行,正好薇薇在,這次讓她幫你。」自從那天從梁牧也的公寓落荒而逃,他就沒得空去取回自己那件橙色雪服外套,就穿了一身黑,在山坡上很不好辨認。

  向薇薇剛要點頭,梁牧也主動伸出手說:「我來吧。」

  池羽仍是沒有看他,好像當他不存在似的,似乎還在思考最佳路線。

  是高逸謝過了他,剛想教梁牧也怎麼用他的相機,梁牧也已經進去把模式調成手動了。高逸是用自己的單眼相機錄的像,配了18-200的鏡頭,拍遠景的焦距絕對夠了。

  「你想要人多大?這樣可以嗎?」

  池羽這才分給他點目光,只看了一眼,點了下頭,就算默許。

  取景框拍到了滑手,也拍到了他身下的線路,確實完美。

  高逸見遇到行家了,便交給專業的來,轉身問池羽:「剛剛怎麼沒跳?」

  「人有點多吧,」池羽道,「問題不大。」

  池羽臨走之前,梁牧也還把自己的紅色外套脫下來,執意遞給他:「你穿這個吧,視頻好找。你另外一件外套在我車裡,我停在Lot 8,你下山跟我拿一趟。」

  這一次,池羽在第一個最高最嚇人的崖點按計劃做了cork 720。這個崖很陡,少說也得有四十英尺,落地的時候他差點沒站住,被迫換刃減速,流暢性就大打折扣。雪實在太硬了,一點緩衝都沒有,他後背到腳踝都被震得發疼。這種條件下,但凡是做稍微有點變換重心的空中技巧,容錯率幾乎為零。他也是愛惜自己身體的,之前走線路沒做全套,也有這個原因。

  梁牧也專心給他錄像,高逸在旁邊張牙舞爪,一會兒「哎喲」一會兒興奮得跺腳。

  「三、四、五……好的,連起來了……確實,這樣對他幾乎沒挑戰,還更美觀。」高逸幾乎是實時解說給他,可身旁人一直在搖相機,沒怎麼答話。

  一整趟滑下來,結束了錄像,梁牧也才問高逸:「逸哥,怎麼說。」

  高逸道:「跟他自己比的話,是今天最好的一趟。跟別人的話,不好說。但我可以說,應該沒有人敢在大冰山沖cork 7,他如果站住了,就是個前三。如果站不住,那就什麼也沒有。說實話,剛剛那趟,我真沒想到他都那樣了還能站住——」

  野雪自由式比賽對摔倒的判罰非常嚴格,一摔就沒有名次,這是默認的事實。

  等池羽滑下來,向薇薇看表已經三點了,要現在就往下山走了。高逸還是個病號,要趕在下山的貢多拉關門之前坐上,兩個人就先走一步。而梁牧也坐在那個位置上接替了高逸,拿出來手機要幫他錄像,池羽說不用了。

  「不再來?」

  「練多了容易疲,也容易受傷。明天就不興奮了,」池羽低著頭說,「家門口比賽,需要調動一下才能興奮起來。」

  「那你也下山了?早點休息?」

  「我去單練幾個720找找感覺,」池羽說,「今天感覺不太對。」

  「雪太硬了?」

  「從來都不是雪的問題,」池羽臉色仍然硬冷,「只有我的問題。」

  他在特倫勃朗的啟蒙教練給他上的第一課,就是不要抱怨雪況,否則妄稱自己為「自由式滑手」。

  梁牧也點點頭,識趣地沒再搭話,就給出了個計劃:「那我跟你一起?最後一趟滑下山,去我車上拿衣服?」

  可池羽還是那個樣子,看都沒看他,就說了句:「隨你便。」

  防風面罩和雪鏡之下,看不太清他表情。梁牧也一時間也拿不準他意思。

  「你衣服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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