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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瞬,一場急風驟雨從天而降。

  濃稠的雲在風中化成細沫,混在降得生疏的雨中。傾盆大雨很快找到了火源,漫山的山火在強勢的雨澤中熄滅。

  雨中的冰雹在山頂皚皚白雪裡砸出一道深深的裂口,驚得遠處的嫩芽在朦朧的水氣中顫慄。

  不知過了多久,雨下小了,但仍在天色里綿綿。

  巫遙從夢中驚醒,迎面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對方深邃的眉眼令人驚艷,只是迷濛的眸底仍殘存隱忍的低熱。

  這張臉的主人,巫遙常常在公寓裡見到。

  謝寧知……?

  巫遙嚇了一跳,下意識用力推開仍在磨蹭的對方。

  「哐當。」

  謝寧知攝入的藥物劑量比他還要多,現在還沉浸在情緒中。男人一時不查,被推得後仰落地,他的後腦恰好砸在花灑上,血色從他後腦勺流出。

  巫遙心中一驚,他顧不上腰酸腿軟,站起身攙扶著謝寧知離開浴室。

  經歷了這一遭,謝寧知也沒有什麼反抗能力,巫遙順利地扛著一米八五的男人走到床邊,艱難地給他套上浴袍。

  待將謝寧知安置好後,巫遙才小心翼翼地查看謝寧知後腦勺的傷口。

  血已經止住了,但腫起了一個大包。

  「怎麼會這樣……」

  巫遙蒼白著臉,皺眉思考,「謝寧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一變。

  ——這是一個明目張胆的圈套。

  巫遙顧不上身上的酸痛,立即從床邊站起來,重新穿上自己那套脫在外面的禮服,迅速打掃好浴室的狼藉,拿起謝寧知的電話,撥通了對方助理的手機。

  他壓著聲音:「小陳,謝寧知在301房受傷了,你安靜一個人過來,不要聲張。」

  正在宴會裡找不到老闆的小陳助理如蒙大赦:「謝謝謝謝,不過,你是誰啊?」

  巫遙來不及回答,迅速掐斷電話。他給房門留了一條縫,隨即通過房間的陽台不顧危險跳到隔壁房間的陽台上。

  幸好,謝家為了舉辦宴會,把整棟酒店包了場,隔壁房間裡沒有人。

  待做完所有動作,冷汗止不住地從巫遙額角冒出。

  今晚大意了。

  問題出現在他喝的那口酒上,酒里被下了藥。

  如果巫遙今天再喝多一些,說不定現在他會和謝寧知一樣昏昏沉沉,到時候只要有人推開那間房間的門,有關他的爬床醜聞會傳遍整個京市權貴圈,他也會被標上「謝寧知所有物」甚至是「謝寧知玩剩下的」這種侮辱性標籤,再也沒有任何清白可言。

  有人算計了他和謝寧知,他們不想讓謝家和巫家的聯姻因為謝真去世而作罷,哪怕是丟盡顏面,也想讓謝寧知這個養子成為謝真的替補,維繫兩大門閥之間的姻緣。

  這個人到底是誰?

  巫遙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具體的人,因為能想到的人選太多了,就在這時,他面色變得微妙起來。

  緩慢流動的液體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場混亂,粘膩的觸感讓巫遙的臉紅了又黑。

  他放下滿腹心事,在新房間裡迅速洗了個澡,熱水划過青青紫紫的肌膚,巫遙不由皺起了眉。

  夢中沒有疼痛,可等舒服完,疼痛就蔓延上來了。

  他側過身子,緊斂眉目,莫名來氣。

  透過鏡子可以看見,巫遙凝脂般的肩膀上有一道劃痕,從上往下,橫穿左側蝴蝶骨。這道傷口是被謝寧知表鏈尖銳的角劃破的,沒流太多血,但劃得有些深。

  謝寧知……

  巫遙將這個名字認真記在心裡,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心情複雜,一時不知道明天該怎麼面對謝寧知。

  同居在一起本就不對了,現在他和謝寧知又有了這樣一層關係。

  雖然這順了巫家的意,可事實上,一向聽從家族安排的巫遙不想靠這種方式延續兩族的關係。

  雖然巫遙也是受害者,但謝寧知比他更無辜。

  巫遙對謝真沒有感情,所以對嫁給謝真一事沒有太大的感覺,就像是完成他享受巫家培養後應盡的義務。

  可若謝真死了,他的未婚夫真的成了謝寧知,巫遙會覺得很抱歉。

  畢竟,他從小便覺得,比起關在牢籠里的自己,謝寧知這樣的人很讓他羨慕。

  謝寧知剛入謝家時,處境不比巫遙好,曾讓他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惋惜。

  可謝寧知卻硬生生在荊棘之路中走出自己的道路,即使渾身鮮血,也不曾後退半步。

  這樣的人,巫遙很敬佩。越是敬佩,心裡就越覺得自卑。

  巫遙不在乎自己與謝真這種爛泥結會發生什麼,可他不想禍害謝寧知。

  巫遙是從出生起就被折斷翅膀的鳥雀,就算和雄鷹捆在一起,他也適應不了高空的烈風,而雄鷹即使在千米之上飛翔,脖子上也會掛上一道名為「牽掛」的絲線,再也沒有純粹的自由。

  巫遙長在溫室,無翅無爪,雖心向自由,卻被團團迷霧籠罩,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不想把雄鷹拉進他的黑夜中,而是在天幕間尋找一線光明,現在,他找到了。

  ——謝真之死,在巫遙生命的迷霧中照出了一條光亮的路,讓他總算能夠逃離群狼環伺的巫宅。

  他獲得了短暫的自由,並且因這道微弱的光,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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