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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裡叫著嚷著,腳下卻是飛快,直直衝到兩個城門吏身前,見他們不動,王軒撞了過去。

  砰地一聲,兩人被撞得向兩側飛去。

  當他們好不容易爬起時,卻看到王軒已消失在城門處。

  回過頭,看著後面哭成一片的少女們,兩個城門吏長嘆一聲,拱了拱手,道:“勿罪勿罪。也不知這是誰家兒郎,想來他父母知道他貌美易被看殺,早就養好了他的體魄,教會了他逃跑之術,我等竟是攔之不住。”

  在兩個城門吏急著勸解眾女時,王軒的馭夫和護衛們,連忙駕著車驅著馬轉過頭朝著城門外衝來。

  在他們的身後,是謝宛壓抑著聲音,隱含憤怒的指責,“王軒那小子是什麼意思?他這樣喚了我,叫我以後怎生才能清靜?”

  沒有人理會她的指責,眾護衛一心只策著馬,想趕去保護他家郎君。

  一出城門,王軒便鬆了一口氣。

  他一連衝出幾百步後,回頭看向那遠遠落在後面的人群,長長吁了一口氣。

  伸手從懷裡掏出手帕拭了把汗,王軒暗暗咂舌:真可怕,太可怕了!

  當然,這個時候他腳步可不敢停下。幸運的是,建康的文弱為美,所有的人都沒有他的體力。因此,當他跑出七百步時,後面的人已落得遠遠的,只有數輛馬車趕了上來。

  這些馬車中,有二輛便是他的。

  王軒一個箭步跳上馬車,見到另外幾輛馬車的人向自己圍來,似是想寒暄,連忙命令道:“快走。”

  “是。”

  馬車加速,轉眼便濺起一抹煙塵,逃之夭夭。

  終於完全擺脫了。

  王軒把拭濕了的手帕扔掉,皺起了眉頭。

  一個中年護衛走上前來,他含笑看著王軒,說道:“軒小郎,這次怕是難跟你父親交代了。”

  王弘要兒子下山,只是讓他在附近轉轉。可他倒好,因羨慕建康,直接跑來了,跑來也就罷了,還引起了這麼大的轟動。

  王軒一聽這話,額頭冷汗又開始涔涔而下。他掏出一塊新手帕拭著汗,咬牙說道:“只怪我母親,從小她就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說,我長得不好,比她還不好。我這樣子,建康的人根本不喜歡……”他說到後面,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話都說不出來了。恨了一陣,王軒發現就算如此,自己總不能打母親一陣,罵母親幾聲吧?當下無精打采地低著頭,半響發不出聲音來。

  番外謝鶴亭

  算起來,這時王軒已經離家四個多月了,這四個月中,謝宛等人是把時間浪費在路上,他卻已把南山到建康這一路轉了一個遍。

  眼下,建康是不敢去了,下山看看的目的也達到了,相信自己到得南山時,母親已給自己生下一個英武的弟弟了。

  想著想著,王軒有點熱切了,當下他大聲道:“走,回家。”

  說到這裡,他不忘朝四下瞪了幾眼,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可跟我父親提起!”

  眾護衛哄然應是。那中年護衛則忍著笑說道:“郎君耳目通天,小郎只怕瞞不了多久。”

  “瞞不了也得瞞。”王軒昂著頭,抗抗有聲地說道:“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母親瞞騙所致。他要怪我,我就找母親算帳去。”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可那越來越低的頭,分明是心虛了。眾護衛哄堂大笑,駕著馬車開始向回返去。

  還別說,雖然離家不過四月,可眾人此刻想到可以歸家,都開心起來。

  為了免得‘誤傷’路人,這一次,王軒戴上了斗笠。

  走了半個月後,前面出現了一座“如”城,飄逸的行書雕刻在牆頭,遠遠看去,眾人都可以聞到裡面的酒肉香,脂粉味。

  眾護衛大喜,吆喝連聲。

  如城是個中等城池,因靠近建康,這裡人流眾多,車水馬龍。一幢幢精緻的木屋,修建在河道兩側,舟行人過,舉目處處都是廣袍長袖,飄然來去的人影。

  興沖沖地打量著四下經過的美貌女郎們,一護衛湊近馬車,朝著裡面笑嘻嘻地說道:“小郎,此地水秀人鎂,你不下來走走麼?”

  斗笠下,王軒冷冷的聲音傳來,“我看你是喝多了。”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傳來。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躁動。

  街道中,路人紛紛朝前方跑去,腳步聲中,還夾著女郎捫的歡叫聲。

  眾人好奇,當下擁著馬車順聲走去。

  不一會,他們的前方,出現了一隊華服子弟,走在最前面的那幾騎,不曾坐車,他們策著馬,正在越來越多的人cháo中緩緩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個極為俊美的,腿長腰挺的青年。他雖是騎著馬,卻不著胡裝,而是一襲廣袖長袍,一動,風便吹著他的廣袖飄然如蝶。

  望著那個策馬而行,腰間不佩劍而佩笛,墨發披散有逍遙之姿的青年,王軒好奇地問道:“他是誰,端的好風姿。”

  那中年護衛笑道:“他叫謝鶴亭,當年與你父親齊名。”

  與父親齊名啊?

  王軒更好奇了。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他們前方。望著安靜地站在街道兩旁欣賞美男,雖然尖叫跳躍,卻不曾拿出‘利器’傷人窒人的女郎們,王軒悶悶地說道:“不公平。”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悶笑。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面前。

  就在這時,他眼睛一轉,瞟到了幾個面熟的護衛,定神一瞅,謝鶴亭馬上認出了那馬車上藏在隱處的標誌。

  當下,他策馬過來。

  來到王軒的馬車旁,他問道:“此是何人?”

  那中年護衛上前,他行了一禮,微笑道:“勞郎君問,這是我家軒小郎。”

  “軒小郎?是王弘的長子?”

  “是。”

  謝鶴亭低聲說道:“一別經年,兒子都這麼大了?”伸手掀開車簾,他望著斗笠下的王軒,皺眉道:“小小少年,怎地藏頭露尾,不敢直面見人?”

  這話一出,王軒大怒,正要回嘴,那中年護衛連忙攔住。

  他朝著謝鶴亭一禮,微笑道:“謝家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小郎唯有這般,方能自在行走。”

  任何一個晉人,都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謝鶴亭一怔,他望著王軒,悵然地問道:“似其母麼?”

  中年護衛應道:“父母均似,更勝一籌。”

  原來如此。

  謝鶴亭笑了笑,低聲說道:“有意思。”

  聲音低喃,隱帶惆悵。

  說完這話,他見到斗笠下,王軒那雙鳳眼斜睨向自己,不由曬道:“光看這眼,便知道這孩子有其母之妖。”

  他盯向王軒,微笑道:“軒小郎,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這般遲遲不歸故里,可有思鄉?”

  王軒抬頭看向謝鶴亭,他實在不喜這種對方居高臨下,自己卻只能躲躲閃閃說話的感覺。

  當下,王軒把斗笠摘下,順手扔到了馬車中。

  他的面容一露,人群中的尖叫歡笑聲,似是安靜了些。

  謝鶴亭也給怔住了。

  他在聽到那中年護衛說,這孩子比他的父母還要勝一籌的時候,是不信的。

  可現在,他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會對一個人看呆了去。

  回過神來,謝鶴亭贊道:“好風姿。”

  在一個容止比品德才能更重要的時代,謝鶴亭不得不讚嘆,他又加上一句,“果然青出於藍,王弘那廝,有後了。”

  這時的人相信,氣達於內必形諸於外,容止佼佼不凡的人,必定也是才能卓異的人,所以謝鶴亭有了這樣一句話。

  謝鶴亭是名到天下的名士,他這句話便是品鑑,因此一語吐出,那幾個護衛朝他行了一禮,以示愧不敢當。

  望著這少年,謝鶴亭又問道:“你母親可好?”

  “勞長者問,我母親甚好。”

  謝鶴亭又問道:“建康如何?”

  一提到建康,王軒皺起了眉頭,搖頭道:“不好。”

  在謝鶴亭不解的眼神中,王軒苦笑道:“建康貴人多如狗,姑子猛如狼。”他剛說到這裡,四周便傳來幾聲可疑的忍笑聲,這時,王軒悶悶的聲音還在娓娓傳來,“雖華服精騎,人人仰望,卻無真自由。”

  說到這裡,他同情地看向謝鶴亭,小聲問道:“君子日日居此,當真無憂?”

  謝鶴亭盯著王軒臉上的同情之色,挑了挑眉。

  他湊近王軒,低聲問道:“當真姑子猛如狼?”

  幾乎是他的話音一落,便看到這少年的額頭沁出幾滴冷汗來。

  謝鶴亭再次挑了挑眉。

  學著王軒那樣,同情地看著他,謝鶴亭薄唇一揚,慢慢說道:“真可惜,你應該喜歡的。”

  幾乎是話音一落,他嗖地一聲抽出腰間之笛,嘩嘩幾下,在眾護衛的愕然中,謝鶴亭笛走如劍,狠狠刺向馬車左右的車簾。

  剎那時,窗布如碎葉紛落,剎那時,目瞪口呆的王軒,那如妖如月的絕美面容,清清楚楚地出現在路人眼前。

  謝鶴亭後退,遠遠的,他朝著王軒一拱手,薄唇輕揚,笑聲朗朗,“我這人平生最不喜歡被人同情,王軒小郎君,請好好品味品味如城的’狼狽‘。”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四周被美色驚呆的人回過神來,她們尖叫著,瘋狂著一哄而上,人如cháo水湧來,轉眼間,把馬車完完全全地給淹沒了。

  番外三小去建康

  王軒回到南山時,已是秋天,他最小的妹妹,剛剛生出半月。

  悄悄溜去見了一眼妹妹後,王軒發現自己對那個滿臉皺皮的紅猴子一點也不妒忌了。

  又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堂房,王軒老老實實低著頭,等他父親出來。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片雪白的袍角,出現在他眼前。

  盯著這個肅手而立,一言不吭的小子,王弘的聲音清冷無波瀾,“知道錯在哪裡?”

  少年清聲回道:“知道。”

  “說說?”

  “兒既然遇上了謝氏鶴亭,便應該仔細回想父親說過的,有關他的性格行事為人。做到心中有備,方能不被戲辱。”

  “還有呢?”

  “兒不該以己度人,應多注意細節。兒直到了建康,被眾人圍堵上才發現自己樣貌太過,這是不該犯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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