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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心思縝密的人,哪怕是失了神智,想知道的東西也是從一而終的。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些問題知道了有什麼用。
但她還是誠實地說:「記不太清了,可能是從兩年前你把我從醉漢手中救下開始一見鍾情,也可能是在鳴樟村那段男耕女織的相處時光中日久生情,或者還可能是在分離的兩年裡,因為距離產生的想念越來越深,因為別人所帶來的苦痛越來越多,於是你便成了那並不快樂的兩年中唯一的精神撫慰。」
肩上的勁一松,她借著空檔趁機跳下了木桌,乾笑道:「這種心路歷程也沒什麼精彩的地方,聽起來最是無聊,江哥哥多半都要聽困了吧,眼下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奏摺就暫時別看了,頭昏腦脹也看不進去,還是好好休息吧。」
看他雙手垂落兩腿側,一時沒有動靜了,阮渢濘暗自呼出一口氣,還好腦子好使聽得進去人話,能夠安定下來。
她抬腿就走,行至殿門前,方欲抬手推門,肩頭一頓,整個人隨即就被換了個方向,看不清他動作如何,卻終於能看清他是什麼神情,嘴角似乎是帶著松鬆散散的笑,比那春日和煦的風還要滋潤天地,沁人心脾,他撫上她的唇問:「朕想起來了,兩年前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親口給朕餵過藥?那個時候,你應當不是自願的吧,礙於男兒身不得不行事,是不是早就在心裡把朕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令人羞愧的往事再度被提及,阮渢濘盯著他脫口而出:「你也知道啊,那你還說!當初怎麼沒趁機咬破嘴唇把你毒死,也省了後面這些好死不死的煩心事。」
黑眸中的情緒鮮活起來,認真開口:「既然當初占了你那麼大一個便宜,確實有違禮法也有失道義,不如現在讓你占回來?」
「啊?」阮渢濘差點咬到舌頭,「占、占回來?這還能怎麼占回來?」
江矚珩低笑道:「我就在這,你想打一巴掌還是踹一腳,都可以,任你選擇。」
阮渢濘看著他的面容,竟然真的思索起來,他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決定,深秋寒氣重,他卻一點兒不覺得冷,從頭到腳的泛著熱氣。
「我想好了。」她低垂的眸重新抬起,「我把便宜占回來,我們就兩清了,你就讓我離開,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沒說話,她便當他是默認了,冰涼的手捧著他的臉,腳尖一踮,如澄澈的河水一般乾淨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有些乾燥的唇輕而柔軟地落在他的嘴角,那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一點點私心,帶著少女的羞澀與試探,又急急地退去,欲轉身離開:「好了我走······」
但是她沒能走成。
江矚珩抬手撐著門攔住她的去路,啞聲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無選擇,阮渢濘只好聳聳肩:「舍不得打你,等會兒你哪裡真的傷著了,我又要內疚,很虧。」
他又問:「為什麼舍不得打朕?」
她默然輕嘆,無奈答:「還能因為什麼,除了我喜歡你,還有別的理由麼。」
她說得再自然不過,平常得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類的話,她對他的感情,從來都是這樣直白明確,熱烈真誠,如同跳躍飛濺的赤紅色火焰,光彩奪目地燃燒著,能驅散一切的冰冷與黑暗,帶來黎明的光輝。
江矚珩於是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指紋再度描摹她的唇,淡色的,紅粉的,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他撫摸著,繼續問:「那為什麼,只是這麼做?」
風吹燭火搖晃,晃得人影綽綽,阮渢濘眼眸一黯淡,自嘲著玩笑道:「因為你不清醒,我不能趁人之危。」
口唇中的酒味回苦,江矚珩微微皺了皺眉:「朕說過了,朕很清醒。」俄而,又用可能只有貼在耳畔才能聽得到的氣聲呢喃,「何況,到底是誰趁人之危······」
阮渢濘自然沒聽見後半句話,只是固執地問:「能不能放我離開了?」
江矚珩亦是窮追不舍:「你先告訴朕實話,為什麼只是這麼做?」
一個腦子不清醒的人,執著起來比孩子還要油鹽不進。
阮渢濘告訴自己不要和這種時候的人一般見識,因為左右也說不過這種人,還會把自己氣個半死,只敷衍道:「沒有為什麼。」
他卻盯著她的眼,像是要把她看穿,仍舊問:「有的,你知道是為什麼,告訴朕,為什麼?」
一來一回,不依不饒,不在沉默中退縮,就在沉默中爆發,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忍無可忍地破碎,她索性不裝賢淑端方了,只手扯著他的衣襟,用力到能看見突起的指骨:「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嗎?」
分明是勾著唇,但是笑意卻如同她赤誠的火焰一般,足以把他整顆心灼燒得火辣辣的疼。
「因為我不敢啊。」
既然把話說開,那便聲聲泣血,字字珠璣:「你從前到現在對我的感情都模糊成一張又一張被水浸透的宣紙畫,你說把我當作妹妹,我便願意安安分分待在你身邊當這個妹妹,可是你如今又告訴我,你『清醒』地想要與我共沉淪,你不覺得你未免有點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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