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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坐龍庭,微微低下頭來,便能看見那十八歲的少年一襲白衣,神色不悲不喜,頷首跪拜,也是不卑不亢。

  沒有初出茅廬的鋒銳,在這一眾躍躍欲試的才子之中,顯得淡泊自在。

  待到公布了考試的試題,李宿宸並沒有急著提筆,而是在書案前閉目養神,片刻之後放拎起袖口,提筆落字。

  即便沒有看見他寫了什麼,旁觀者也知道卷面上必然行雲流水,思緒飛揚。

  殿試之後,所有考卷被收入御書房。閱卷官為米丞相、大理寺卿以及翰林院的幾位大學士。

  米丞相知道皇上已經迫不及待了,特意將李宿宸的考卷調出,皇上親自閱卷。

  沒過多久,就看見皇上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所有閱卷官不敢出氣,生怕皇上突然慍怒。

  大臣們心裡猜測紛紛,想那李宿宸多半是寫了不該寫的東西,又或者前幾輪科試太過風光而飄飄然,所寫的文章華而不實讓皇上失望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大臣們雖然也在閱讀其他考生的文章,但不免隨時觀察皇上的表情。

  只見皇上的面色由最初的眉頭深鎖到現在緩緩舒展開來,甚至唇上還帶著點點笑意,眼中的欣賞之意越發明顯。

  米丞相呼出一口氣來。

  皇上敲了敲桌面,朗聲道:“眾位愛卿,且來看看這篇文章!”

  翰林院的幾位大學士將考卷攤開,細細研讀了起來。他們的表情與皇上如出一轍,從最初的眉頭深鎖到喜上眉梢。

  “這年輕人文采俱佳……不單單如此,他有膽量單刀直入論述朝政之弊,更難得的是還能深入淺出分析解決之道,我等佩服!”

  “讀了這篇文章,只怕是一覽眾山小,再看不進去其他人的文章了啊!”

  “看來今科的狀元爺非此人莫屬了啊!”

  皇上與米丞相對視而笑,不枉他們為李宿宸能成功走到殿試廢了這麼大的力氣。

  往年,都城裡的賭坊都會開賭局,押的自然是入圍殿試者到底誰有幸得皇上青睞被欽點為狀元爺。只是今年,賭坊里顯得清冷許多。

  原因無他,都城中的才子大儒等都說李宿宸摘得狀元爺那是實至名歸。各大賭坊雖然也想過,李宿宸名聲再響亮,畢竟寒門出身,哪裡擠得過那些名門之後啊!可大部分人還是會押李宿宸是狀元啊,除非他真沒中狀元,否則各大賭場非得虧到關門不可。

  放榜之日,大理寺卿蘇大人親自攜聖旨前往李家宣旨,李氏一門何其榮耀,不少百姓都圍在李家門外鼓掌。

  李宿宸的表情依舊淡然,請蘇大人入院中飲了一杯清茶。

  隨蘇大人前來的容公公一直向李宿宸使眼色,哪個狀元爺見到宣旨的大人不得多多孝敬?只有這個李宿宸簡直就是愣頭青!

  而李宿宸只是淡然地坐在蘇大人的身旁,言談之間沒有任何怯意,但是字字句句都對蘇大人十分尊敬。

  蘇大人一向不苟言笑,這一次李宿宸以清茶隨侍,蘇大人不但沒有半點不悅,相反還頻頻點頭。

  容公公想了想,是啊!蘇大人是朝中出了名的清流,不結黨也不喜他人的逢迎拍馬。李宿宸這般態度,反而合了蘇大人的心意。

  坐了小半個時辰,蘇大人便起身告辭了,臨行前還囑咐李宿宸明日入朝面聖時應當注意的禮儀。容公公算是看出來,蘇大人對今科狀元是絕對欣賞,這個李宿宸前途無量啊!

  不負蘇大人的欣賞,翌日,李宿宸在金鑾殿上面聖,與皇上一問一答。天威之下,不疑不懼,從善如流。

  而皇上賜予的官職更是讓眾臣驚訝——殿中侍御史!

  這在大夏只是五品官員,符合李宿宸的年紀以及身份,但是這職位卻非比尋常。它歸屬於都察院,記錄朝廷動靜,百官之態盡皆入其眼,經其筆,呈於聖。

  朝臣們低聲議論,李宿宸卻不依不搖端立朝堂之上,待容公公咳嗽一聲,議論聲漸止。

  李宿宸這才低下頭來,叩謝皇恩。

  很快,李宿宸出仕的消息傳到了楚家。

  楚夫人有些擔心地對楚厚風道:“夫君,這個什麼御史……怎麼聽都沒聽過?之前的狀元爺不是去了六部,也是翰林院……”

  楚厚風笑著拍了拍夫人的手道:“好了,沒什麼可擔心的。這職位,別人就是磕破了腦袋也求不來。蘇流玥與陸毓倒是說對了,別小看了李家。”

  就在這個時候,楚氏銀樓總號的文掌柜急沖衝來到了府上。

  “文掌柜?出什麼事了?”

  楚厚風眯起了眼睛,文掌柜十五歲入楚氏銀樓,如今三十年有餘,遇事沉穩,從沒有像今日這般焦慮。

  “東家……你看看!”文掌柜從袖口中掏出一疊銀票來。

  楚厚風接過銀票,仔細一看,頓時皺起眉頭來。

  這些都是二十兩的銀票,面額不大,印刷與印信絕對出自楚氏銀樓,可偏偏這所有銀票的票號竟然是一模一樣!

  “如今收到多少這樣的銀票了?”楚厚風捏緊了銀票,指骨泛白。

  “回東家的話,這些銀票是其他郡縣送來都城的!單是今日,已經收到一百八十張了!如果我沒有料錯,只怕還會有無數同號的銀票被源源不斷地送來啊!”

  所有銀樓的每一張銀票,票號都各不相同。這一百八十張的銀票里,只有可能一張是真的,甚至於全部都是假的!

  按道理,銀樓的銀票與印信是最難被仿製的。印製銀票的模具雕刻精良,出自名家之手,一般的工匠就是想要仿製也仿製不來。印信就更是如此了。

  更不用說,所有銀樓用來印製銀票的紙張也是十分特別,民間稱其為“楮皮”紙,潔白細膩,十分光滑,造價高昂。且不說一般制仿銀票的販子根本用不起,就連製作這種紙張的造紙坊也由朝廷所掌管。天下的銀樓若要印製銀票,都得去這樣的造紙坊領取。

  可這些銀票的紙張是絕對的“楮皮”。無論是光澤還是手指摸在上面的觸感,都無可挑剔。

  文掌柜本想要證明這些銀票是假的,於是將這些銀票與銀票重合了對比,發現完全沒有不妥,一模一樣!

  “東家!這可如何是好啊!如果……如果證明不了它們是假的,我們就只能把銀子源源不絕地兌換出去啊!”

  能有一百八十張,就說明製造假銀票之人的手上不但擁有銀票的模子,還擁有楮紙!

  ☆、第85章

  “此事太過嚴重,倘若假銀票之事傳出去,定然會引起全國票號擠兌,銀樓只怕一夕之間就會崩垮。”

  “可……可若是他們手上有銀票印模,要印多少有多少!而我們又拿不出對方是假銀票的證據,只能將銀子源源不斷地兌出!楚氏銀樓就算富可敵國,也……也經不起……”

  “文掌柜,別家銀樓可有什麼風聲?”

  “東家,我已經留意過了,別家銀樓沒有絲毫動靜。當然,就算別家銀樓出了和我們一樣的事,也絕對會守口如瓶,不得外泄的!”

  “文掌柜,此事拖一天便多一日的風險。你隨我去一趟米丞相府!老夫不懼怕有人惡意以家銀票擠兌我們銀樓的銀子。我楚家百年基業,所累積的財富也不是他們一時半會兒能夠掏空的。只是,若這銀子兌出去了,做的是見不得人甚至於忤逆犯上之事,我們楚家難辭其咎!”

  楚厚風與文掌柜匆匆離開了府邸。

  當日,楚溪拉著李曉香回到府中用晚飯,楚厚風言談如常,問了問李曉香最近可有制出什麼新的香露,又問了楚溪塞外的分號籌備得如何。

  晚飯之後,楚夫人先行離了桌,李曉香仍舊在扒飯,楚溪卻皺著眉頭問:“爹,怎麼了?事無不可對孩兒言。”

  李曉香哽了哽,抬起頭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楚厚風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也罷。終有一日,楚氏銀樓也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李曉香看著這父子倆的表情,就知道事態嚴重。但是銀樓里的事情,楚夫人從不插手,自己身為楚家的兒媳,不知道是不是該避諱。

  “那個……爹,兒媳也用完晚飯了。先行回屋了。”

  還未及起身,楚溪忽然伸手按住了李曉香的肩膀,“爹,你說吧。”

  楚厚風點了點頭,“也是,你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也許能相處解決之道呢?”

  李曉香愣了愣,她這位公公,叱吒商場多年,就連安王那隻老狐狸也在他這裡吃了大虧。還有什麼能讓他為難的?這讓李曉香不禁好奇了起來。

  但是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李曉香想的很明白,楚厚風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怕她與楚溪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有答案。

  楚厚風提來一隻小鐵箱,將鐵箱打開,裡面是一疊厚厚的銀票。

  楚溪取了幾張出來,只看了兩眼,臉上的神色就變了。

  楚厚風知道楚溪的本事,卻問向一旁的李曉香道:“曉香啊,你覺得這幾張銀票怎麼樣?”

  李曉香摸了摸後腦勺,“這個……看票子的紙張、印刷還有這印信,都是真的……只是票號怎麼都是一樣的?難道說是錯版?”

  錯版的銀票可就和錯版的鈔票一樣,極具收藏價值啊!

  “若真是錯版,怎麼會一錯就錯上了一百八十多張呢?”

  李曉香心裡一驚,抬起頭來,“難道是有人要套現銀樓?該不會是安王狹私報復吧?這隻有一天,說不定到了第二天第三天,銀樓被套現的銀子就是上萬兩了!安王就可以拿這筆錢去修他的那條什麼狗屁官道了!”

  楚厚風看著李曉香的目光里多出了幾分欣賞,“曉香,你為什麼認為這可能是安王做的呢?是因為你與楚溪的婚事嗎?”

  李曉香搖了搖頭,端起其中一張銀票,“爹,且不說別家的銀票,光我們楚氏銀樓,既然能有百年家業,我們銀樓的銀票就不會有那麼容易偽造。且不說銀票的造紙之術控制在朝廷手中,一般的民間作坊是不可能製得出這樣的紙張來!思前想去,能造出這樣的紙,那就要有朝廷的造紙術。安王有這個能力!再來,所有銀票的雕版都是由楚家請來的最為德高望重的雕刻師傅雕刻而成。而且……”

  “而且什麼?”楚厚風端起茶杯,低下頭來抿了一口。

  “而且……我聽說銀樓請雕刻師傅雕了銀票之後,是不會馬上就用上雕版,而是等師傅死了之後。這樣,世上就難有人能仿製出來。”

  每個雕刻師傅的技藝都有所不同,所以最後雕版成型之後,印在紙上的感覺也是不同的。所有的雕刻師傅平生最大的榮耀,就是能為銀樓雕刻雕版,更不用說是為楚氏這樣匯通天下的銀樓。

  雕版的花紋複雜,每一道紋路都精細無比,這沒有幾十年的雕刻功底,是決計出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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