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阿媽說林是好人,他覺得林特別厲害。
林一從筐子裡拿出一根野甘蔗,“這個給你,皮硬,慢點。”
哈伊慢慢咬下一塊皮,舌頭舔了舔,“甜。”
這麼一說,其他小孩激動了,林一瞬間光芒萬丈,“大家都有。”
林一把手裡的那根在身上擦了擦遞給伏風,沒敢直視對方深沉的目光,估計是生氣了,雖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
挨個發完,唯獨一人兩手空空。
看他們的樣子,好像真的很好吃,布穀吞了口口水,他硬著脖子瞪林一,“不是說大家都有嗎?”
林一笑著說,“你除外。”
布穀一聽就哇哇大叫,少年心xing,臉皮也薄,同伴都有,就他沒有,太沒面子了,他委屈的低頭,一副快哭了的表qíng。
大傢伙都在鬨笑,哈伊笑的最大聲,黝黑的臉都快笑出一朵花了,一看就是被布穀欺壓久了,小農民翻身。
林一一看那架勢,無語的抿嘴,給了他一根稍長的。
想了想,他拉住臉紅的猴屁股一樣的布穀。
布穀縮縮脖子,“癢。”
“忍著。”林一對著布穀的耳朵說了幾句,中間還無意識穿cha了自己那邊的語言,後來反應過來才試著用簡短的詞代替。
伏風聽到他把食物的具體位置說了出來,讓布穀告訴德魯,微微挑了下眉。
把那些小孩子打發掉,林一回屋,給石鍋裝了水。
他有點低燒,想喝點熱水。
伏風拿火石點燃柴火,看著他,“疼?”
臉很白,幾道紅口子特別顯眼。
“不疼。”一隻手覆在臉上,按著傷口,林一嘴抽抽,“嘶,疼,你輕點。”
剛才說不疼,現在又說疼,伏風收回手,“撒謊不好。”
林一默默的咽下一口血,默默的去搗鼓藥敷上。
打算睡一覺,掃到地上的一個圓滾滾的大果子,他蹲下來擠眉弄眼,“哪來的?”
伏風拿石刀切下一塊,“吃。”
啃了一口,跟蘿蔔一樣嘎嘣脆,林一牙口非常好,聽聲音和速度就知道,“好吃。”
伏風又切下一塊,他習慣了被人當神明敬畏,可這人對他只有好奇。
連續吃了三塊,喝了一碗熱水,林一把剩下的都放好,他沒再問伏風那東西哪弄來的。
天黑的快,感覺吃頓飯躺會就是晚上了,林一有點累,但他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
林一拿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月亮應該是這樣的。”
然後又把圓圈一半擦掉,“有時候也會這樣。”
但是不可能碎開,這要是在21世紀,絕對是世界末日來了。
伏風抬頭看著夜空,又低頭看林一畫的東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樹枝一筆一划,是正規的楷體字,林一說,“這是你的名字。”
名字,伏風暗暗記下來。
最願意看到擁有未知力量的男人露出懵懂的神qíng,林一勾唇,“今天就學這兩個字,等你會寫了再教你別的。”
伏風嗯了聲,拿樹枝慢慢的研究起來。
進屋把曬gān的唯一一條內褲穿身上,今天褲襠下空空的,一點安全感都沒,不知道伏風冷不冷?
應該不冷,叢林旺盛,擋風。
林一帶著猥瑣的笑容鑽進窩裡,過了會他苦bī著臉從窩裡出來。
“伏風,睡了。”
少了火爐,窩裡沒多少熱氣,他手腳還是冷的,尤其是腳,冷的硬邦邦的,想用熱水泡一下都沒條件。
看來要想辦法整一個大桶了。
帘子掀開,伏風走進來,見chuáng上的人卷著shòu皮縮到最裡面,把自己團成一個團,眼眸深處掠過一點波動。
伏風一上chuáng,林一就主動滾過去,把shòu皮掀開給他蓋上。
冷冰冰的腳偷偷移過去一點,沒反應,再移過去一點,還是沒反應,他樂了,彎著嘴角閉上眼。
第一場雪降臨的那天,林一正在屋裡笨拙的拿大骨針在shòu皮上面穿cha,想把一塊皮毛fèng上去,這樣晚上蓋在身上更暖和些。
有低沉的號角在村子上空徘徊,他放下手裡的工作跑出去。
雪還在下,很多人都聚集在空地,德魯站在一個木墩上,他大聲說著什麼,語速很快,也很高亢,林一認真的捕捉信息,女人們開始鼓掌,男人們都舉起雙臂仰天嚎叫。
站在另一邊的伏風闔著眼瞼,長發沒有攏在一起,散在肩頭,隨著風飄動,他就那麼靜靜屹立在那裡,身上很快就落了雪花,聖潔飄渺。
所有族人都看向他,他們眼中帶著崇敬之色。
林一想上去摸摸伏風,他覺得自己跟對方相隔太遠了,這小半年的相處似乎都不真實,這讓他不安,可是哈伊的媽媽和布穀的媽媽一直拉著他。
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林一猛地抬頭,隔著幾排人與那雙沉靜的眼睛對上,他老實了,伏風還在。
在伏風腳邊有一頭被制服住的活麋鹿,對面擺放著盉,陶盆,觳,陶碗,都比之前見過的大很多,裡面盛著huáng色小米和一些野果。
還有個巨大的陶罐,太大了,林一覺得可以拿來當水桶。
結合目前看到的一幕和書里記載的,林一明白過來,他們是在向神明祈求這個冬天能得到庇佑。
木頭手杖指向天空,頂端的陶鈴發出沉悶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伏風嘴唇微動,古怪的音調發出,他的目中如古井般不起絲毫波瀾。
所有人都跪下來,虞城的匍匐在地上,臉貼著積雪,林一下意識屏住呼吸,他也入鄉隨俗。
伏風將一把刀舉起,鋒利的薄薄一層刀刃迎著雪花,那一瞬間,林一幾乎就以為是剛的。
“哈雷!”德魯大喝。
哈雷大步上去接住,石刀用力刺向麋鹿的後頸。
麋鹿的悲鳴聲淹沒在大起的號角聲中,大股大股的血被那個巨大的陶罐盛滿,伏風手裡拿著一截樹枝,在陶罐裡面攪拌了幾下,嘴唇微動,說了幾句什麼。
先是德魯,然後哈雷,每個人都慎重的喝一口麋鹿身體裡面流淌的血,然後他們會發出愉悅的聲音。
鹿血還是熱的,帶著一股濃烈的腥味,林一也喝了一口,嘴裡滿滿的都是那個味道,略咸,他有點饑渴的舔舔唇,如果現在有塊鹽巴,估計自己會發瘋的撲上去。
接下來一幕讓林一整個人都有點寒慄,哈雷拿石刀一片片割下麋鹿ròu,每片都很均勻,所有人都拿著一塊埋在地下,並且跪拜一下。
只有死亡,才會有新生。
當這場祭祀結束的時候,地上已經全白了,棚屋上面的糙也被雪蓋了一層,還在不斷的增厚,林一跟著伏風,他越看越頭皮發麻,不會塌吧?
耳邊歡呼聲整齊,林一睜大眼睛看著他們搶著吃第一口雪,有那麼好吃?
布穀跟哈伊都快打起來了,兩人抱一起大叫,邊上還有個小少年,好像叫什麼棒,是德魯的另一個兒子,據說會是第二個巫,基本都不出門。
就連一向酷拽的貝貝都在吃雪,還吃了好幾口,見林一傻站著,又露出了不屑的表qíng,但在看向伏風的時候頓時收斂了。
“吃了。”
頭頂的聲音溫和,抬頭就見伏風手裡拿著雪,臉上很平和,態度卻是qiáng硬,林一抽著嘴角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涼颼颼的味道讓牙齒打顫。
伏風把林一吃剩下的雪全吃了,見對方看著自己,有點呆,“不冷?”
“冷,冷死了。”林一笑呵呵的往他身邊蹭蹭。
☆、10
棚屋都是木頭搭建的,多處通風,屋裡cháo濕寒冷,地上都是濕漉漉的,林一從哈伊媽媽那裡得知有一種樹的樹皮展開之後很大,他就扒了很多鋪在屋裡,雖然亂了點,至少腳踩上去的時候不會黏在泥土上面。
把最外層藤jīng編織的帘子放好,又弄嚴實shòu皮,林一搓搓手,哈了口氣,走過去拿木勺在石鍋裡面攪了攪,舀了一碗湯和幾個大蘑菇放到稍平的石頭上面,之後才給自己盛了一碗。
伏風坐在火堆邊,火光在他眼中跳躍著,把他張稜角柔和的臉染上jiāo錯的光影,遠遠的看著,溫雅平和,一旦觸碰,會冷的打哆嗦。
見他要把頭髮攏到一起,林一放下手裡的碗湊過去,指指他的頭髮,“我幫你。”
看著林一帶著笑意的眼睛,伏風蹙著的眉頭略松,他微側頭,好讓對方更方便一些。
發質不錯,摸了摸,又摸了摸,林一拿糙繩隨意綁了一下,鼻息有淡淡的氣味,每天都能聞到,他不自覺的靠近,突然想起來,好像沒見過伏風洗頭髮。
抓抓頭,林一坐回shòu皮上面,他在猶豫著晚上要不要洗個澡,形狀有點奇葩的大木桶會漏水,洗一次澡都在跟時間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