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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晚汀見她臂彎里還搭著件桃紅色舞衣,不由問道:「你身體不適,仍要表演嗎?」

  面對眼神關切的小貓,胡七娘莫名覺得信任,不設防道:「我倒是有心,只是實在跳不動了。李員外半月前便說定了要看,再過兩刻鐘,李家便要派人來接,八人的群舞,少一個便缺一角……少不得要挨頓打。」

  雲晚汀攪了攪手指,倏爾小聲道:「跳舞……難嗎?」

  不遠處的陸長侵:「?」

  今晚傳人去跳舞的是城東李員外。

  龜公估摸著時辰差不離,便到後院來。

  結果後院這些個壯漢瞧著怎麼無精打采?

  他擰著眉頭,前往八個姑娘出發前休憩的小廳,點了點人數倒是一個不少,便未曾當場發作,只催促道:「行了,轎子來了,都抱上琵琶跟我走,今晚務必給我當心點兒,不許演砸了!」

  今晚的姑娘們跳的是天竺舞,一個個頭戴紗羅,面紗覆住半張臉,只露出含情脈脈的雙眼。

  她們一個個裊裊婷婷從龜公跟前走過,細白腰肢輕擺如柳。

  龜公一雙綠豆眼精光暗露,待八人上了四輛小轎後,才又向前頭去。

  他掐著只小鼻煙壺,一面輕吸,一面陷入沉思。

  這裡的姑娘們為了生計,一個個身形已是十分纖瘦曼妙。

  然而方才那八人中,有一個腰身格外纖細白皙、打眼一瞧仿佛一捧新雪一樣的……是誰?

  樓里有這號絕色,他竟懵然不知?

  卻說這李員外,他本該施施然等待美人獻舞,然而當下卻正襟危坐,手中茶盞都端得哆哆嗦嗦。

  他謙卑地弓著身子,朝上首奉茶,勉強笑道:「陸、陸將軍……您請用茶。」

  他再有錢,也不過一平頭老百姓,哪裡見過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

  陸長侵一抬手示意自己不喝,只道:「聽聞李老爺今夜有舞可賞,陸某便來見見世面。」

  李員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訥訥應是。

  與雲晚汀同轎的名叫黃娘子。

  他坐在青布小轎里,眼睜睜望著對面的黃娘子拔下頭上的一根長簪,用指甲磨了磨尖端。

  那簪子原本便十分尖銳鋒利,只不過掠過黃娘子的指尖,便劃開一道小傷口。

  雲晚汀:「……」

  黃娘子將簪子插回發間,驀地握住他雙手,懇切道:「七娘,今日我若有不測,我的積蓄在哪你都曉得的,你將裡頭值錢的東西當了,將我同我爹娘安葬在一處……」

  雲晚汀茫然地眨眨眼,黃娘子顯然也察覺有異,驚疑不定道:「你……你不是……」

  方才「胡七娘」來得最晚,幾乎同龜公前後腳到,又遮著大半頭臉,沒人顧得上仔細觀察。

  雲晚汀只得開口道:「我是替她來的。」

  黃娘子一聽聲音又是一噎,震驚道:「你,你是……」

  雲晚汀赧然地紅了耳尖,小聲道:「我不是小娘子。」

  黃娘子呆怔半晌,長出一口氣道:「……罷了,待我今夜殺了那老貨,管他誰頂替誰。」

  雲晚汀認真道:「你為何要殺李員外呢?」

  他瞳仁剔透澄澈,十分純善的模樣,黃娘子很輕易便心生好感,如實道:「十年前,他指使惡僕強占我家田地,又打死我父母,他是京州府尹的遠房表弟,我只不過一介孤女,告不了他,只能魚死網破。」

  雲晚汀當即勸說道:「不必、不必如此,我可以幫你!」

  他解釋道:「我家中……比李員外、京州府尹有本事得多,今日我回去後便著手徹查此事,定不教你父母枉死。」

  他雖十分年少,眼神卻如此堅定,黃娘子心頭甚至為此震動。

  她輕聲問道:「郎君家中可是在朝為官?」

  雲晚汀點點頭道:「……算是吧。」

  黃娘子又問道:「那郎君呢,也想入仕?」

  雲晚汀猶疑須臾,同樣點頭。

  黃娘子端詳他,微微笑了一下,誠摯道:「你定會成為一位好官的。」

  八位年輕女郎蓮步輕移向他們行來,李員外卻無心欣賞,只覺主座上那無形的威壓令他兩股戰戰。

  這支舞本身並無多複雜的動作,精髓便是肢體的柔軟與靈活以及表演者整體的協調配合。

  雲晚汀混入其中,依靠方才臨時抱佛腳的記憶,再觀察其餘人、大致做出個差不多的樣子,自覺不會出大差錯。

  ……何止是沒出差錯,是太誘人沉淪了。

  面紗遮去了他雙頰的紅暈,只露出一雙流光溢彩的妙目,小貓一樣剔透純淨。

  雖說做不到天衣無縫,可破綻能避則避,他便由著胡七娘為他十指染了蔻丹,配上微粉的指腹與指節,直如被人一寸寸細緻而熾烈地吮吻過。

  那把楊柳腰在滿室燈火里瑩瑩生光,又因跳久了肢體發熱,肌膚上侵出一層薄汗,濕潤得仿佛將融未融的白玉脂膏。

  赤足點地,因練習不足而顯出些微的笨拙,可這反倒更令人將目光定在他足尖上,繼而注意到他嫩粉色的足踝與腳趾。

  除卻沉浸在舞蹈中的女郎們,陸長侵無法去想有多少人將目光定在他腰身與雙足上。

  「咔」一聲瓷盞碎裂,李員外猛地一醒神,戰戰兢兢地轉眼觀察陸長侵。

  一舞畢,雲晚汀隨著其餘人一同躬身,而後緩緩退出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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