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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油潑辣子面

  ?“苜蓿?記得《唐摭言》上曾言:朝旭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何所有苜蓿長闌gān。莫非就是這個?”男子的聲音頗賦磁xing,從他嘴裡念出這幾句來,很有幾分韻味。

  安然看過這個典故,大概意思是說窮的盤子裡只有苜蓿,苜蓿本是牲口吃的東西,隨處可見,於野糙無異,後世便常用來比喻居官清廉,東坡居士也曾有詩句云:“久陪方丈曼陀雨,羞對先生苜蓿盤。”後來給爺爺再做苜蓿餅,安然都稱苜蓿盤,被爺爺收錄到安記的新食單中,用以告訴安家後代子孫知足常樂。

  倒是不想這男人竟隨口便能說出來,可見不是只識字這麼簡單,那麼,這男人是誰?這時候跑到大廚房來做什麼?安然打量猜疑的目光相當明顯,男人卻仿佛絲毫也不在意,邁步走過來,站在窗外,沒看安然,卻盯著盤子裡的苜蓿餅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捏了一角吃起來,一角苜蓿餅吃完,又拿了一角。

  當他的手第三次伸向盤子,安然蹭一下把盤子拿到了一邊兒:“我說你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我費了半天勁才做好的,也只吃了一角,你倒好,打算包圓啊,還有,你是誰啊?這時候跑大廚房來做什麼?便你是府里的管事,大廚房也不能隨便進來的,這是府里的規矩。”

  安然見他衣著打扮平常,就猜他是哪兒的管事,不過,若是管事半夜跑這兒做什麼?聽gān娘說過,安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有十幾位呢,有能撈上油水的,也有gān巴巴什麼都撈不著的,這位難道是跑來偷嘴的?

  想到此,聲音不免大了起來:“想來你也知道大廚房的規矩,不許外人進來……”安然話沒說完就見男人噓一聲,神秘秘的道:“小聲點兒,我不過是餓了來找點兒吃的,這大廚房的規矩再大,這裡只有你我,這會兒又是半夜三更,只你不大聲喊叫,誰知道我在這兒,更何況……”說到此卻並未往下說,目光落在裝苜蓿餅的盤子上,那意思是,你不也偷吃了?

  安然不禁翻了白眼,自己是大廚房的幫廚,一天都沒吃飯,鼓搗個苜蓿餅能算偷吃嗎,沒好氣的道:“廚子不叫偷吃懂不懂?這叫嘗。”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遭:“你是大廚房的廚子?”

  安然咳嗽了一聲:“那個,目前還不是,不過,很快就是了。”

  安然覺得,憑自己的手藝,怎麼也能在大廚房混個二火三火的吧,不可能永遠幫廚,不想,男人嗤一聲笑了:“那就是說現在還不是,所以,你也是偷吃,你我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這男人白瞎了一副好模樣兒,竟是個刁嘴不饒人的,一點兒男人的氣度都沒有,激的安然脾氣上來:“我就偷吃了,你管得著嗎,你有本事就自己做,這是我的,沒你什麼事兒。”說著,也不走門,撐著窗台跳到了外頭,抱著苜蓿餅,靠在廊子上吃了起來。

  琢磨刁嘴男自己沒趣,肯定就走了,便用餘光盯著他,不想,男人並未離開,反而走了進去,從缸里舀了麵粉開始和面。

  安然愣了愣,這男人的手法相當熟練,麵團在他手裡甩上甩下,花樣百出,安然不禁撇撇嘴,賣弄個屁啊,當誰不會呢,不過,他這一手露出來,安然倒更疑惑起來,這是哪兒的管事啊,瞧和面擀麵的利落勁兒,倒像面案上的?

  正想著,刁嘴男已經擀好了麵條,正在切蘿蔔絲,青蒜,姜,蔥白切碎,然後開始煮麵,面煮好,過水,尋了兩個大海碗裝起來,放到一邊兒,安然見他找出辣椒碾碎放到面上,暗道,莫非這兒男人想做油潑辣子面,倒真是個會吃的。

  油潑辣子面是西安最著名的麵食,好吃易做,省時間,以前在外廚房自己還想過呢,可惜外廚房沒有辣椒,也只能作罷,倒真想不到,這刁嘴男會做,而且,看他撥開灶火,鍋里燒油的手法,頗為地道,真有兩下子。

  一陣撲鼻的辣香飄過來,安然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真是異常懷念的味道啊,聞見這沖鼻子的香味,頓覺嘴裡的苜蓿餅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正想一會兒等這男人走了,自己也做一碗解解饞,不想,男人卻開口招呼她:“用一碗麵換你一半苜蓿餅,還算公平吧?”

  安然側頭看了他一會兒,忽覺這男人還算有那麼點兒風度,人家都給自己台階了,就別端著了,更何況,這男人說的是,這裡就他們倆,半夜三更,能找到個一起吃東西的食友,也算緣分,遂點點頭。

  兩人也不用桌子,一邊一個坐在廊子兩頭,吃苜蓿餅配油潑辣子面,這種吃法著實不搭,可配上今晚的月色跟漫天星光,竟也覺美味非常。

  不得不說,這男人做的面相當地道,油潑辣子面,除了麵條要勁道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油溫,油溫過高,則容易有焦糊味,油溫過低,激發不出辣子的香味兒,所以,要不高不低剛剛好才行,做碗油潑辣子面不難,要做好卻並不容易,這男人倒是個內行,莫非也是廚子?

  想到此,安然抹了抹嘴,看著他道:“你在府里當差?”

  男人搖了搖頭:“我不在府里,我在外頭的安記酒樓。”

  安然恍然,怪不得這傢伙手藝不差呢:“你是安記酒樓的廚子?瞧著可不像。”

  男人笑了起來,目光灼灼的打量她一遭:“你瞧著也不像個廚娘。”

  安然搖搖頭:“你眼光有點兒差,我真是廚子。”安然不禁側頭看了看,天上群星閃耀,璀璨如晶亮的鑽石,鋪滿整個夜空,如此美麗,卻也如此陌生,不知安記如何了?安家的烹飪學校如何了?還有她那些親人,朋友,同事,學生,還有,損友林杏兒,失去自己這個讓她沒事兒就吐槽幾句的閨蜜,是不是異常寂寞。

  這裡是大燕,穿來這麼久,昨兒聽gān娘說才知道,而這個大燕是哪兒?安然在腦子裡過了無數遍,也只知道戰國七雄里有個燕國,而這裡是冀州,冀州就是河北唄,古稱燕趙之地是不就是這裡?自己的地理歷史知識實在匱乏,就一個大燕,一個冀州就把自己的腦子整成了一鍋糨子,自己就是個廚子啊,非讓她想這麼專業的東西,也太qiáng人所難了。

  忽聽對面男人開口:“想什麼呢,怎麼不說話了?”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虧自己剛才還被他的模樣兒氣韻,唬了一下子,原來是個大俗人,如此夜色說什麼話啊,懂不懂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男人卻仿佛頗有聊天的興致:“你是新來的?以前怎沒見過你?”

  安然看了他一眼:“看來你以前也沒少進來偷吃。”

  男人笑了起來:“作甚說的如此難聽,興之所至順便果腹罷了。”

  安然嗤一聲:“算了吧,就你剛才的熟悉的樣兒,可不是來了一兩次能做到的,而且,照你這麼說,若這府里人人都興之所至順便果腹,恐怕這大廚房早成大食堂了。”站起來把碗收進去洗了放好,出來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你若不走,回頭讓人抓了,可沒我什麼事兒。”說著,轉身往角門走去。

  感覺男人也站起來,在自己後頭跟著,安然暗暗鬆了口氣,說是沒她什麼事兒,真要這傢伙讓人抓了現行,回頭把自己招出來,也是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角門,安然把門鎖上,看了男人一眼:“你不走?”男人目光一閃,仿佛有一絲期待:“你不怕?”

  安然疑惑的看著他:“怕什麼?”

  “鬼啊,半夜三更到處黑漆漆的,你就不怕有鬼。”

  安然切一聲:“這世上哪來的鬼,不過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便真有鬼,我也未做虧心事,怕他做什麼。”說完,也不管他,逕自去了。

  都走出十幾步了,眼瞅就跨過前頭的小門,忽聽身後男人說了句:“我是安記酒樓的管事安子和。”人家都報上大名了,貌似自己也不能太吝嗇,想到此,安然回身簡單說了句:“我叫安然。”撂下話便過小門走了。

  安然回到自己小院的時候,隱約聽見外頭已經敲了三更鼓,屋門外兩隻帶蓋的木桶,想來是劉喜兒提過來的熱水,讓她洗澡用的,如今早已冷了,有心不洗,可自己今兒忙活了一天,渾身黏膩膩的不舒服,還有股子油煙子味兒,這麼著躺下哪能睡不著。

  也不好再去麻煩劉喜兒,便湊合著用冷水洗了戰鬥澡,頭髮只能明兒再說了,雖說chūn天了,夜裡也涼,安然又用的涼水,洗完了鑽進被窩,半天才暖和過來,卻忽想起今兒大廚房遇上的男人,他說是安記酒樓的管事,叫安子和,一個管事會有這樣的氣韻,會隨口便說出苜蓿盤的出處嗎?

  剛不覺得,這一躺下來細想,便覺有些不對勁兒,忽想起gān娘說二哥就在冀州府安記酒樓當跑堂,定然知道管事的底細,明兒去問問gān娘便知真假了。

  安然胡思亂想,越發睡不著,迷瞪了一會兒,天就蒙蒙亮了,想著昨兒回來的晚,未去外廚房跟gān娘說說話兒,不定gān娘多擔心呢,索xing起來洗了臉,收拾好自己,去了外廚房。

  半截正遇上gān娘遣來叫她的劉喜兒,兩人一道便一道來了,柳大娘心裡惦記著安然,這一宿也是沒睡好,這會兒見安然來了,忙問:“劉喜兒給你提水過去的時候,已過了亥時,說你還沒回來,怎回來的這麼晚?”

  安然:“昨兒收拾灶房,等收拾完已經半夜了,便回來的晚了。”

  柳大娘摸了摸她的臉心疼的道:“瞧這眼底的黑青,總這麼熬著,身子要壞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就留在外廚房呢,好歹能睡個囫圇覺。”

  安然笑道:“娘別擔心,府里宴客的時候大廚房才會忙,平常日子格外清閒呢,昨兒是我剛去想收拾gān淨些,往後不會這麼晚了。”

  柳大娘這才鬆了口氣:“你也不用事事要qiáng,能進大廚房給趙大廚幫廚已是了不得的本事了,比你兩個哥哥可qiáng遠了呢。”

  提起兩個哥哥,安然想起安子和來低聲道:“娘,昨兒您說二哥在咱們在冀州府的安記酒樓里當差,那娘知不知道安記酒樓的管事?”

  柳大娘點點頭:“提起這位安記酒樓的管事可不尋常呢,聽說是個有學問的秀才,以前進京趕考過幾回,後來落了第,因跟咱們老爺同宗同族沾著親,大老爺惜才,便成了咱們安記酒樓的管事。”

  安然:“gān娘可見過他?”

  柳大娘:“倒是見過兩回,生的儒雅清俊,好個稱頭的模樣兒呢,有學問,有模樣兒,有本事,可就是直到如今,都沒娶媳婦兒,滿冀州府的媒婆都盯著呢,不知說了多少好姑娘,可就是不應,耗到如今都二十五了吧,可把媒人婆急壞了,都說他這是要等天上的仙女下凡呢。”

  gān娘說的跟自己昨兒見的是一個人嗎,gān娘嘴裡的人是個孤冷清高的讀書人啊,昨兒那個安子和雖說也有些學問,模樣也不差,可那個xing子,怎麼想也跟孤冷清高沾不上邊,或許一開始有點兒這意思,接觸的時候長些,便覺那人有些說不出的痞氣,還是說自己先入為主,對他有偏見的緣故:“gān娘可知這位管事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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