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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沉心頭一跳,卻同樣假裝什麼也沒有看見,只小心翼翼地抱著李鳳來回了房。

  接下來又是一陣靜默。

  李鳳來重新坐回了chuáng頭,繼續看他那本總也看不完的書。

  林沉則默默立在一旁,直勾勾地盯著他瞧——唇紅齒白,眉目風流,那一副如畫容顏,實在叫人痴迷不已。

  不知不覺間,半天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了。

  林沉卻始終維持著同一種姿勢,怎麼也捨不得移開眼去,直到天色漸漸變暗之後,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房間,去外頭端了飯菜回來跟李鳳來一起吃。

  李鳳來的手當然是握不住筷子的,林沉於是取了湯匙,一勺一勺地餵過去。李鳳來也不掙扎,乖乖張了嘴吃東西,唇邊甚至還掛著笑。

  他們兩人坐得很近,若撇開那些愛恨qíng仇不論的話,倒真似極了一對戀人。可惜心卻隔得那麼遠,即使四目相對,亦是無話可說。

  最後還是李鳳來先笑出了聲,掙扎著湊過頭去,往林沉的前額上輕輕撞了一撞,道:“gān嘛一直皺著眉頭?事到如今,盟主大人還有什麼不順心的?”

  林沉窒了窒,一下答不出話來。

  是呀,為什麼要心痛?為什麼要皺眉?

  他如今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號令群雄,風光無限,又將心愛的人困在了身邊,時時刻刻都能擁他人懷。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笑他卻異想天開,一心指望著得到某個人的心。

  林沉勾了勾唇,自嘲地笑笑,終究沒有回答李鳳來那個問題,僅是垂了眸,繼續餵他吃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屋頂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有刺客!?

  這些年來,林沉早已練就了一副警覺的xing子,當即拔劍而起,毫不遲疑地護在李鳳來身前,朗聲道:“閣下既然來了,怎不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那屋頂上就響起一道清脆悅耳的女子嗓音,柔媚動人:“妾身只想接回我家堡主而已,並無冒犯之意。”

  林沉聞言一怔,連忙回頭朝李鳳來望去,卻見李鳳來依舊懶洋洋地坐著,一副漫不經心的表qíng,似乎並不認得屋頂上的那號人物。

  越是如此,林沉就越不敢掉以輕心,反而將劍握得更緊了些,嚴陣以待。

  片刻後,房門果然被人動手推開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款步而入,笑盈盈地福了福身,道:“我家堡主在此打擾多時了,不知林公子能不能行個方便,讓妾身接他回去治傷?”

  林沉並不應聲,僅是長劍一揮,遙遙地指住那女子,眼中泛起點點寒光。

  “嘖,看來是不成了。”月光下,那女子的面容有些模糊,聲音卻是千嬌百媚的。“真是糟糕,妾身的武功可遠遠及不上林公子呢。”

  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跡地上前半步,輕輕甩了甩衣袖。

  林沉眯起眼來,清楚瞧見了她這些小動作,卻仍舊是不動如山,唇邊扯出一抹冷笑:“千日醉嗎?味道不錯。”

  那女子呆了呆,霎時間臉色大變,使勁跺一跺腳,嬌斥道:“堡主,你怎麼能隨便把千日醉的解藥送人?”

  “……”

  躺在chuáng上的李鳳來眨眨眼睛,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林沉則冷哼一聲,率先揮了劍。

  那女子沒有辦法,只得勉qiáng應戰。

  但她本就穿著拖拖拉拉的長裙,功夫又算不上高明,過了幾招之後,便即落了下風。所幸她是個見風使舵的伶俐之人,一看qíng勢不對,就轉身朝門外逃去,同時扯開嗓子嚷:“堡主,憐兒武功低微,實在救不了你,只好先走一步啦。”

  說話間,已然飛快地掠出門去。

  原來她拳腳功夫雖然普通,輕功卻是不弱。

  林沉若是真心想追的話,當然也並非追她不上,但他沒興致多作糾纏,只收劍轉身,重新坐回了李鳳來身旁。

  身為剛才這一場鬧劇的關鍵人物,李鳳來卻仍舊像個沒事人似的,懶懶散散地躺在chuáng上,眉眼含笑。

  林沉一見他這模樣就來氣,忍不住開口問道:“方才那個女子是誰?你的舊qíng人?”

  “哎呀,我欠下的風流債這麼多,怎麼可能一個個都記在心裡?”李鳳來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應。

  林沉胸口一窒,死死瞪著他看。

  李鳳來便笑了笑,又問:“怎麼?吃醋啦?”

  林沉不說話,仍是那麼望著他,眼眸幽幽暗暗的,似含了一汪碧水。

  見狀,李鳳來忍不住嘆一口氣,表qíng終於正經了幾分,幽幽地說:“憐兒令天不過是來探探qíng況罷了,絕不可能就此放棄,以後可有你頭疼的。”

  “所以呢?你想勸我現在就放了你,省得日後惹來麻煩?”

  李鳳來轉了轉眼眸,仍是嘻嘻地笑:“我說了,你就會乖乖聽話嗎?”

  “不可能。”林沉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答。

  李鳳來於是不再多言,只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眼睛,似乎昏然yù睡了。

  林沉卻還是一動不動,始終拿那種眼神盯著他看。隔了許久,方才伸出手去,輕輕握住李鳳來綿軟無力的右手,一字一頓地喃:“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可能放開這隻手。”

  第六章

  李鳳來料得不錯,接下來的幾天裡,確實經常有黑衣人跑來林府搗亂。那些人的功夫雖然平平,使毒的本領卻很高qiáng,害林沉不得不加qiáng了府中的戒備。

  而江湖上更是流言四起,暗指他這武林盟主作風不正、道貌岸然,在竹林中偷偷囚禁著一個人。

  雖然這些都是事實,林沉卻怎好承認?他一方面急著平息謠言,一方面又要防止李鳳來被人救走,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

  誰知,他弟弟林躍偏又在此時結jiāo了一群狐朋狗友,整日跑出去尋歡作樂,晚上甚至還夜不歸宿。

  林沉沒有辦法,只得將其他的事qíng放在一邊,先把弟弟叫到跟前來好好教訓了一頓。他跟林躍的感qíng素來很好,因而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最近迷上了天香樓的花魁,夜夜都跑去捧場?”

  “是啊,我喜歡她。”林躍點點頭,極慡快地應:“以後興許還會娶她進門。”

  “你……”林沉料不到會聽見這麼一個答案,頓時臉色大變,咬牙道:“胡鬧。”

  “大哥你還不是一樣?既然你不准找隨便接近竹林,想必那裡頭確實藏著一個人吧?而且,是否當真如謠言聽說……那人其實是個男子?”

  “林躍!”

  “怎麼?大哥是打算罰我面壁思過嗎?”林躍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輕輕地說:“你現在這副表qíng,簡直跟爹一模一樣。”

  說罷,轉個身,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林沉則呆呆立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從前年紀尚輕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被他爹處處管著,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心愛的弟弟。

  先是聲名láng藉,再是親人反目,接下來還有什麼?

  一步錯,步步錯。

  他當初既然決定為了李鳳來不擇手段,如今自然就該付出代價。

  想著,林沉抬手揉了揉額角,輕輕嘆氣。

  人言可畏,外面的流言越演越烈,隨時都有身敗名裂的危險。但他一想起李鳳來那漫不經心的笑容,就覺胸口一陣激dàng,忍不住又提步往竹林走去。

  推門而入的時候,李鳳來依然安安靜靜地坐在chuáng上,正低著頭看書。

  林沉無端端地鬆一口氣,快步走了過去,伸手輕撫那柔軟的黑髮。他這幾日心神不寧,總怕李鳳來突然消失不見,非要一再確認人在身旁,才能放下心來。

  李鳳來亦隱約覺得不對勁,抬眸望他一眼,道:“你最近不是忙得很嗎?怎麼總是來來回回地往這邊跑?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了。”

  林沉不答話,只凝了神盯著他看,眉頭蹙得死緊。

  “哎呀,難道你是怕我被人救走?”李鳳來一下就看出了林沉的心思,低低笑出聲來:“放心,憐兒這丫頭雖然鬼靈jīng怪,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光瞧她花了三年工夫才尋著我的下落,就知她絕對掀不起什麼風làng。”

  林沉怔了怔,從李鳳來嘴裡聽見這番安慰的言語,心qíng反而更加低落。那名喚憐兒的女子就好像一根刺,時不時地扎他幾下,弄得他心浮氣躁。最後終於握了握拳,開口問道:“你跟那女人……感qíng極好?”

  “當然。”李鳳來偏了偏頭,懶洋洋地笑。“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話還未說完,林沉已傾身吻了過去,惡狠狠地堵住他的唇。

  李鳳來於是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地揚高眉毛。

  這近乎挑釁的神qíng更是激得林沉理智全無,立刻動手撕開了李鳳來的衣服,牢牢將人壓在了身下。

  李鳳來毫不掙扎,只那麼盈盈漫笑著,任他折騰。

  但當林沉將那些礙事的衣衫扯至一旁的時候,忽聽得“咚”一聲脆響,似乎是什麼東西滾落在地的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陸景送他的那顆琉璃珠正靜悄悄地躺在地上,隱約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林沉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即使在這種時刻,陸景這兩個字也依舊是yīn魂不散。

  林沉喘了喘氣,低頭朝李鳳來望過去,只見他始終是那副悠然含qíng的模樣,眼底蒙矇矓矓的,似籠著一層霧氣。

  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他從來也不掙扎,是因為與自己歡好的時候,眼中亦全是陸景的影子嗎?

  是否無論費多少心思,他林沉也永遠只是個替身?

  哈!

  林沉明明笑不出來,嘴角卻還是往上勾了勾,一副yù哭無淚的表qíng。

  一瞬間,他簡直恨不得殺了面前這男子。

  但瞥見李鳳來兩隻手腕上的舊傷痕之後,卻連恨的力氣也沒有了。

  是他自己執迷不悟的。

  是他自己奮不顧身的。

  當初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料到如今這些痛苦。

  片刻後,林沉的臉上終於又露出了微笑,整個人卻是神qíng恍惚,跌跌撞撞地下了chuáng,失魂落魄地走出房去。他穿過那片竹林,悄無聲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將房門反鎖起來,輕輕撩開衣袖。

  月光下,那原本白晰無暇的手臂上,猙獰萬分地刻著一個“李”字。

  他記不清自己是何時刻上去的,只知心口痛得厲害的時候,總忍不住取出匕首來,一刀刀的在手臂上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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