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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神醫生得這般俊俏,哪個捨得傷你?”那女子嬌笑一聲,明眸羞澀含qíng,“只要你肯乖乖跟我回去,奴家定然不會為難你。”

  說著,伸手去點周思棋肩上的xué道。

  但她的手指剛觸到周思棋的衣裳,就覺胸口一麻,背脊竄上劇烈的痛楚,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她秀氣的面孔頓時扭曲起來,叫道:“有毒!”

  周思棋哈哈大笑。

  “你以為我說了這半天的廢話,只是為了跟你敘舊嗎?毒是一開始就已下的,只等著發作而已。”

  他一邊說,一邊掙扎著站起身來,雖然面容慘白,仿佛虛弱到了極點,神qíng卻鎮定自若,與平常並無差別。

  那女子動彈不得,只好gān笑道:“周神醫果然厲害,難怪能叫我家王爺掛在心上。”

  周思棋笑笑,有些吃力的拔出劍來,道“我殺了你之後再去修羅谷報信,應該也還來得及。”

  話落,長劍毫不留qíng的往前送去。

  那女子命在頃刻,臉上卻毫無驚懼之意,反而眼波盈盈、雙頰暈紅,仿佛見著了久別的qíng人一般,輕輕喚道:“王爺。”

  周思棋這才知道自己身後有人,想要回頭卻已來不及了,只覺後頸一痛,再次倒回了地上。他受傷過重,方才原就是以命相搏的,這會兒更沒了爬起來的力氣,模糊的視線里,逐漸映出一雙繡了金線的靴子。

  然後聽見“叮”的一聲脆響,似乎有人提了劍要殺他,卻被半途攔下了。

  “王爺!”

  “本王不是吩咐過嗎?要抓活的。”

  “這姓周的詭計多端,若留下他的xing命,恐怕後患無窮。”

  “無妨。”陌生的嗓音低低笑起來,音色十分動人,“弄斷他的手腳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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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靜鴻眼皮一跳,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胸口怦怦直跳,依稀還殘留著夢中的心悸感,但剛才究竟夢見了什麽,他卻完全想不起來了,只覺悶得發慌,再也沒有絲毫睡意。

  窗外月色如水。

  似極了那一夜,周思棋伏在他身上,冰涼淚水濡濕臉頰的觸覺。

  涼涼的,帶一種澀然的苦味。

  葉靜鴻握了握拳頭,qiáng迫自己忘記那些回憶,披衣起身,推門走出了房間。

  雖是夜深人靜的時刻,園中的涼亭里卻坐了道人影,正在那兒對月嘆息,直到見著了葉靜鴻,才回過神來喚一聲:“葉大俠。”

  “怎麽還沒睡?”葉靜鴻大步走到白旭身邊去,問,“又在擔心白姑娘了?”

  “都過去好幾天了,我那妹子還是沒有消息。”

  葉靜鴻不禁皺起眉來,嘆道:“全是我的錯,我那時不該讓周思棋離開的。”

  其實當日周思棋剛剛出門,他就急著追了出去,只是半路上遇到兩個對頭,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等繼續去追時,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連帶著白姑娘……也沒有再出現過。

  “可惜現在正是救人的要緊關頭,不然倒可以多派人手去尋白姑娘。”

  “我妹妹吉人天相,想來不會有什麽危險。”白旭搖了搖頭,勉qiáng笑道,“何況她的失蹤若真跟周神醫有關,我反而沒什麽可擔心的,我想以周神醫的為人……應該不會害她。”

  葉靜鴻怔一下,苦笑道:“我從前也不相信,那人會是壞人。”

  “葉大俠,你跟周神醫之間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

  葉靜鴻擺了擺手,閉目不言。

  能有什麽仇呢?

  不過是在成親前夕,他的好兄弟拐走了他的未婚妻而已。若那兩人是真心相愛的,他並不介意成全他們,但事實上,周思棋根本只是在玩弄人心而已。甚至,就連他的身份也是假的──並非什麽文弱書生,而是修羅谷中的高手!

  他騙了他一次又一次,叫他如何信他?

  葉靜鴻想起那個人來,心中亂成一片,胡亂安慰了白旭幾句之後,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間。

  只是仍舊睡不著。

  他沒有辦法,只好獨個兒坐在桌邊喝茶,回想起那一日,若沒有發現自己中毒的事qíng,他原是該跟周思棋一塊喝茶的。

  他曾動過歸隱山林的念頭。

  他曾悄悄凝視過那人的如畫容顏。

  他只差一點就深陷下去。

  即使明知那個人不可信任,但卻清楚知道,他的一番qíng意是絕無虛假的。

  想到動qíng處,葉靜鴻不禁迷惘起來,不知自己為何總是無法接受周思棋。是因為兩人同為男子?是因為正邪不兩立?還是因為……他根本不愛他?

  正出神間,忽聽得一陣腳步聲。

  白旭急急忙忙的闖進門來,叫道:“葉大俠!”

  葉靜鴻對他的冒失見怪不怪,只是問:“又出什麽事了?”

  “我剛接到家裡的飛鴿傳書,我爹娘知道妹子失蹤的消息後……”

  “怎麽?令尊令堂可是憂心過度?”

  白旭搖搖頭,面上的表qíng相當古怪,道:“他們……他們說我家妹子一直好好的呆在家裡,從來沒有出過門!”

  啪。

  葉靜鴻心裡空了一下,似聽見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手中的杯子已被他捏破了,碎片割傷他的手指,正緩緩滲出血來。

  他瞧著那抹紅色怔怔發呆。

  仿佛在什麽地方,見過這艷麗的顏色。

  是了,就是在剛才的夢境中,漫天的血色蔓延開來,將周思棋的笑容……也完全染紅了。

  葉靜鴻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鎮定住自己的心神,沈聲道:“這麽看來,前幾日住在此處的那個白姑娘……是假的。”

  一邊說,一邊整理桌上的茶杯碎片,表qíng平靜無波。

  只是一雙手卻抖個不住,怎麽也停不下來。

  白旭並未發現他的異常,僅是懊惱的咬了咬牙,道:“都是我不好,連自己的妹子也認不出來,竟給她混進了武林盟。”

  頓了頓,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事,叫道:“糟糕,她在這兒住了這麽久,暗地裡不知打聽到了多少事qíng、害了多少人。”

  葉靜鴻心裡又是一跳,緩緩點頭:“不錯。”

  那位白姑娘是假的,而且在他中毒之後,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到了這個地步,不用猜也知道,真正下毒的人該是她才對。

  可笑自己只顧著正邪之分,根本不相信周思棋的辯解。

  難怪那人面對他的質疑時,會露出那樣驚訝的神氣。

  光是想起周思棋當時錯愕又蒼白的眼神,葉靜鴻就覺心底模模糊糊的鈍痛起來。

  而一旁的白旭見了他這樣子,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小心翼翼的說:“葉大俠,那女子既然是jian細,失蹤一事自然也無從說起了。看來,是咱們冤枉了周神醫。”

  “不是咱們,”葉靜鴻在淡淡的月色中搖了搖頭,似乎笑了一下,但臉上仍是那平靜的表qíng,聲音更是冰冷得令人心寒,“……是我。”

  他太了解周思棋的xingqíng了。

  那人飛揚跳脫、瀟灑不羈,隨便旁人怎樣誤會,都不會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從來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可他卻偏偏是最不能信他的人。

  當然也有過全心信賴的時候,他當周思棋是最好的兄弟,連未婚妻也願意拱手相讓。可結果呢?那人卻當了始亂終棄的負心漢,甚至還回過頭來找他,說出了那番逆德背倫的話語──他喜歡他……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葉靜鴻也記得周思棋說出喜歡這兩個字時,微微發亮的眼睛。

  幽深如水。

  卻又泛著藏也藏不住的柔qíng。

  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沈溺下去。

  所以他從前割發斷義,整整三年不曾踏入揚州。

  所以他如今隨隨便便就定了周思棋的罪,再次將人趕離身邊。

  只因為……

  他的心,已亂。

  葉靜鴻想到此處,不禁低低笑了起來。

  白旭嚇了一跳,忙問:“葉大俠,你還好吧?”

  葉靜鴻朝他望了望,反問:“白旭,你若喜歡上一個人,會如何待她?”

  白旭面上發燙,料不到他會突然問這種事,結結巴巴的答:“當然是好好保護她,絕不讓她被人欺負。”

  “好!”葉靜鴻贊了一聲,又笑。

  那笑聲聽在白旭耳里,卻只覺得淒涼。

  隔了許久,葉靜鴻才慢慢用手遮住半邊臉頰,疲倦到極點般嘆了口氣,輕輕的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卻總是被我親手所傷。”

  他想起架在那人頸子上的秋水劍。

  想起被自己一點點撕碎的地圖。

  想起周思棋眼裡逐漸黯淡下去的光芒。

  終於……覺得痛了。

  仿佛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心臟,疼得喘不過氣來,每多想那個人一遍,這種痛楚就加深一層,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持續不斷的想下去。

  白旭不懂他為何沈默,訥訥的搭不上話,但靜坐片刻後,到底忍耐不住,問:“葉大俠,既然周神醫是被冤枉的,那我們是不是該找他回來?”

  “去哪裡找?他是再不會回揚州的。”

  “啊,那樣東西一直沒有還給他,這可如何是好?”

  葉靜鴻奇怪的望他一眼,問:“什麽東西?”

  白旭擺手亂搖,又結巴起來:“沒、沒什麽要緊的。”

  “白旭?”

  “呃,”白旭素來最敬重葉靜鴻,這會兒被他追問,實在隱瞞不過,只好老老實實的jiāo待道,“真的沒什麽,只是當初逃出破廟的密道時,我見周神醫的藥箱扔在地上,就順便帶了出來。”

  見葉靜鴻一直瞧著自己,又連忙解釋一句:“我早就想還給他的,但一路上老是吵架,就、就懶得還了。”

  葉靜鴻見他神態古怪,一下子明白過來,道:“白旭,難道你……?”

  “沒有!沒有!”白旭面紅過耳,立刻大叫大嚷,也不知在否定些什麽,“我看那隻藥箱,還是由葉大俠你來保管吧。”

  邊說邊轉過身,一陣風似的衝出了門去。

  他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不多時就抱著只藥箱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往桌上一扔,仿佛那東西有毒似的,再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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