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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裡這樣說著,心中想到那個尚不存在的某人,卻是莫名酸澀。

  何應歡並不清楚江勉的心思,見他面容平靜,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當真是既生氣又委屈。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盯著他看,怎麼也挪不開視線,咬了咬牙,輕輕吐字:“江大俠,你又何曾懂過我的心思?”

  他一雙眼眸清澈明亮,此刻卻似蒙了一層霧氣,如怨如慕,qíng深若水。

  江勉瞧得心驚不已,慌忙別開頭去,胡亂jiāo代了幾句,便即站起身來,像前一次那樣奪門而出。

  此時天色已晚,庭院裡靜悄悄的,月影朦朧。

  江勉整了整衣衫,一路前行,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平日練劍的那片竹林。他回思往事,雖然不願承認,卻也曉得自己早已對何應歡動了qíng。

  心頭qíngcháo起伏,明明想將那少年擁入懷中,偏又不得不bī著自己斷了這一段孽緣。

  江勉閉了閉眼睛,忽的從腰間抽出佩劍,縱身狂舞起來,霎時間劍光萬道,寒意bī人。然而他使完一套劍法之後,非但沒能消解心中鬱結,胸口反而悶得更加厲害了。

  他抬頭望了望漫天落葉,剛一張嘴,便立即將手指塞進口中,狠狠咬下。血腥味泛了上來,他澀然一笑,心頭隱隱作痛,卻還是含糊不清的念出了那個名字:“……應歡。”

  第十八章

  經過那夜的一場鬧劇之後,江勉終於狠下心來教訓了江艷一頓,罰她閉門思過。但他自己卻也為qíng所困,再沒有膽子去看望何應歡了。

  江勉從第二日起就躲進了書房裡,嘴裡說著誰也不見,心中卻隱隱期待某人的到來。每當門外響起腳步聲,他便是一陣緊張,既希望來的人是何應歡,又害怕與他相對,時而歡喜,時而失落,受盡煎熬。

  如此恍恍惚惚的過了三、四天,何應歡才終於跑來敲響了房門。

  他雖然行動如常,面色卻比從前蒼白了許多,眼裡光彩黯淡,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顯然也是受盡了相思之苦。

  江勉一對上他的目光,便覺心頭大震,懊悔不已。暗想,相見不如不見,自己果然應該避開他的。

  然而此刻都已開了門,怎麼好再把人趕出去?只得側了身,將他迎進屋裡,勉qiáng笑道:“應歡……咳,何賢侄,你的身體還好吧?”

  “已經痊癒了。”

  “艷兒那丫頭太不像話,我已好好責罰過她了,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江姑娘不過是一時貪玩罷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兩個人只寒暄了幾句話,便都靜默下來,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視線jiāo纏間,相繼憶起了那夜的溫柔繾綣,不由得一陣尷尬,急急轉開頭去,一個面白如紙,另一個則滿臉通紅。

  隔了好一會兒,何應歡才鎮定心神,直直望了江勉一眼,道:“江大俠,我今日冒昧打攪,只不過是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

  “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原來何應歡雖被拒絕了兩次,卻仍不死心,非得再問個清楚,才肯罷休。

  江勉料不到他竟會問得如此直接,一時呆在了原地,怔怔的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既不願意說謊騙人,又不能吐露真qíng,當真是進退兩難。

  何應歡見他猶豫不決,忍不住催促道:“有或沒有,一句話就夠了,江大俠不必為難。”

  “……”江勉微微皺眉,面色變了又變,神qíng複雜。

  何應歡靜靜望了他許久,忽的嘆一口氣,悠悠的說:“江大俠,多謝你。”

  “啊?”

  “你是怕我傷心難過,所以才不說的吧?”何應歡慢慢垂下眼去,苦笑一下,道,“我已經明白你的心意了,從今往後,再不會纏著你不放了。”

  頓了頓,不待江勉應話,便又接著說道:“其實我今天來,也是為了向江大俠辭行的。”

  “什麼?”江勉呆了呆,身形一晃,啞聲問,“你……要走了?”

  “不錯。我跟師兄出門這麼久,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你們打算何時動身?”

  “明天一早。”

  “這麼快?”

  何應歡閉了閉眼睛,微微一笑,道:“縱使留了下來,也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江勉無話可接,只得言不由衷的客套了兩句,面上不動聲色,胸口卻好像扎了一根針似的,隱隱刺痛。他雖然不敢跟何應歡見面,卻又捨不得他就此離開,恐怕明日一別,便再無相會之期了。然而兩人qíng孽牽連,如何能夠將他留住?

  罷了,罷了,還是到此為止吧。

  正想著,外頭突然又響起了敲門聲,原來是江府的管家送來了一封拜帖。江勉接過帖子一看,先是蹙了蹙眉,隨即輕笑兩聲,說了個好字。

  何應歡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江大俠有客人?”

  “不,是有人下了戰帖,約我在三日之後比武鬥劍。”

  何應歡吃了一驚,忙問:“可是那姓宋的又尋上門來了?”

  江勉笑笑,暫時將煩惱之事拋在一邊,解釋道:“約我比武的是一位年輕劍客,出道不過兩、三年,名氣卻是不小,已經打敗好幾位武林高手了。”

  “那人是什麼來頭?功夫很厲害麼?”

  “他名叫傅越清,雖然無門無派,劍法卻極為jīng妙。只不過他行蹤詭秘,又素來喜歡找高手挑戰,也不知是正是邪。”

  何應歡聽了這話,不由得皺起眉來,緩緩握住拳頭。他心念電轉,短短一瞬,腦中已翻過好幾個念頭,突然咬了咬牙,揚聲道:“江大俠,你比劍之時,可否帶我一塊去?”

  “哎?對方只約了我一人,你若跟去的話,恐怕不大方便。何況……”扯了扯嘴角,苦笑,“你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嗎?”

  “你一個人跑去比武,教我怎麼放得下心?”何應歡想也不想,衝口就嚷出了這句話,同時qíng不自禁的上前幾步,一把握住了江勉的手。但他隨即醒悟過來,急急縮回了胳膊,轉眼望向別處,故意裝出一副輕快的口吻:“咳咳,我的意思是說,我難得下一次山,很想瞧瞧高手的比武,多長些見識,還望江大俠成全。”

  他這yù擒故縱的手段使得極好,看在江勉眼裡,只當他是真qíng流露,說不出的溫柔可愛。

  江勉武功高qiáng,這次的對手又是後生晚輩,原是完全不將這場比武放在心上的。但他見何應歡如此關懷自己,不由得胸口亂跳,柔qíng蜜意一齊湧上心頭。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在何應歡肩膀上輕輕一按,神色溫柔似水,笑說:“好,那你便一起去吧。”

  何應歡一聽,立即笑嘻嘻的拍了拍手掌,眸光流轉,盈盈動人。

  江勉看得有些痴了,心想能多換來三日相聚,倒也不錯。

  而何應歡之所以欣喜若狂,卻還有另一層緣故。他素來就是賭徒的xing格,縱使一輸再輸,卻也不肯輕易罷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當然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豁出去賭上一把。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到時候就算拼著xing命不要,也得想辦法再受一次傷,好叫江勉喜歡上自己。

  第十九章

  江勉跟何應換雖然各懷心思,接下來的幾天倒也相安無事,除了見面時稍微有些尷尬之外,和從前並無兩樣。

  一晃眼,便已到了第三日早上。

  比武的地點定在臨安郊外,是以他們兩人一大早就出了門,並肩朝城外走去。何應歡早已決定孤注一擲了,所以這日的jīng神極好,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很是興奮。江勉不敢同他太過親近,卻又無法板起面孔來嚇人,只得順其自然,勉qiáng談笑了幾句。

  就這樣走了大半日的路,不知不覺間,已近中午了。

  江勉憶起何應歡內力全無,恐怕他會累著,於是在路邊的茶鋪里休息了一會兒,買了兩個包子當午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前方突然塵土飛揚,遠遠馳來兩騎俊馬。沒過多久,那兩匹馬便在茶鋪旁停下了,一個黑衣青年翻身而下,冷冷說了一句:“茶。”

  那人腰間佩了一把長劍,臉上木無表qíng,一雙眼睛清清冷冷的,寒意bī人。他相貌極為英俊,左邊臉頰上卻印著一記鮮紅的掌印,瞧來甚是滑稽。

  跟在他後頭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裝束打扮相差無幾,容貌卻是天差地遠。原來那少年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皮ròu外翻,異常恐怖。而他的左腳似乎也有些毛病,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相當吃力。

  不過走了幾步,那少年就皺了皺眉,惡狠狠的嚷道:“姓傅的,你走這麼快gān什麼?有心在我面前賣弄輕功嗎?”

  黑衣青年微微怔了怔,立即調回頭來,一言不發的伴在他身邊。少年這才面色稍霽,輕輕哼了幾聲,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喝茶。

  何應歡歪了歪頭,偷偷朝那兩人望去,心想,那黑衣青年姓傅,而且看起來武功高qiáng,難不成就是傅越清?

  他剛起了一點疑心,就見那黑衣青年抿了抿唇,語氣僵硬的吐出兩個字來:“迷路。”

  “不錯,我們已經在這林子裡轉了大半天了。”少年眉毛一揚,接著說道,“我多年未回臨安,不小心迷了路,有什麼好稀罕的?”

  “比武。”黑衣青年依舊只說了兩個字,神色冰冷。

  少年瞪他一眼,氣呼呼的說:“時間還早得很呢,你急什麼?就算真的遲到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姓江的雖被稱做大俠,其實也不過是làng得虛名的偽君子罷了,根本不必賣他面子。”

  聽了這話之後,何應歡已知那黑衣青年就是傅越清了,只不曉得他身旁的少年是誰?為何竟如此囂張?

  正想著,只見那少年眯了眯眼睛,又說了幾句江勉的壞話。

  傅越清既不附和也不反駁,只靜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何應歡卻氣得不輕,左手一握,就想衝上去跟他理論。

  “應歡,”江勉伸手攔住他的胳膊,微微笑一下,壓低聲音道,“別鬧事。”

  “可是,他剛才……”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可管不著。”江勉勾唇淺笑,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

  何應歡咬咬牙,雖然乖乖聽了話,心中的怒意卻絲毫不減。他趁著江勉不注意,彎腰撿起了一顆石子,緊緊攥在掌心裡。待到傅越清和那少年喝完了茶,從他身邊走過之時,他悄悄把石子彈了出去,正落在少年的腳下,害得對方猛跌了一j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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