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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

  蕭曼能清除的聽到心跳的促響,費力平復了一下,才敢抬頭去看。

  右手鐵牆邊是磚石粗壘的床榻,上面只鋪了張草苫,他僅著貼身的裡衣挨牆斜倚,仰首凝望。

  那頭頂高處還留著一扇小小的氣窗,雖無進出的可能,也仍用鐵桿封扣著,但尚能望見一片天。

  夜色濃沉,那彎晚出的殘月恰好在氣窗外半隱半現,淡冷冷的光鋪瀉下來,漫散在他身上,把霜雪色的白染浸成淒寂難言的灰色。

  這樣子似曾相識。

  去歲七夕,先帝崩後,亦或是每個秉燭孤寒的夜晚……

  她不願再想,怕徒惹傷情,就像此刻窗外的月,那彎起的殘勾鋒刃雪亮,瞧著便凜然心痛。

  蕭曼抿唇輕吁了口氣,默然走進,拿火摺子點上半根蠟燭放在一旁。

  泛黃的光盈起來,一點點散暈開去,映亮了昏杳的鐵牢,也溫開了他陷在暗色中的清冷身影。

  她還是沒敢去看他的臉,輕手打開食盒,從裡面端出那晚鴨肉粥,擱了調羹,挪步捧過去。

  燭火下,他衣衫整飭,頭髮一絲不亂的盤束著,仍舊是平日裡乾淨利索的模樣,臉上也看不出絲毫頹喪,反而有種重擔卸肩,悠然閒適的平和,可略顯遲遲的眸間終於難掩落寞。

  在宮中縱橫睥睨的人,一旦失勢,根本不用動刑,自己泄去了那口氣,便意沉志消了,他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眼,蕭曼便有些抵受不住了,鼻間酸澀,眼底也泛起潮意來,趕忙假作試溫,湊近粥碗拿手掩了掩。

  「還不算涼,快吃吧。」

  他明明聽到了,卻恍若不聞,目光仍定定地注視著窗外,又像是漫無目的地出神凝滯,有意無意抻了抻架在膝上的手臂,當即牽連出一串窸窣的碎響。

  她一怔,垂見他手腳上小臂般粗細的鐐銬,心頭又是一痛。

  可即便這樣,也不至捧不得碗,自己不肯動手,做樣擺著架子暗示,意思誰還瞧不出來麽?

  已然落到了這步田地,那副爛性子臭脾氣還是依然如故,天下只怕真的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若換做從前,即便不得不從,心裡也會氣他這般戲弄,現下卻全然不同,看對方就仿佛在看一個撒嬌使性的孩子。

  無論生死,過了今晚,恐也難有再見的時候了,既然如此,哄著些,順著些又如何,哪怕不言語,就這麽默默相對,彼此安然,都不再提那些離情催別的話,心裡也便足了。

  蕭曼淺挨著榻沿坐下來,但沒敢與他靠得太近,端著粥碗拿調羹攪了攪,舀起一勺,送到那血色淺淡的唇邊。

  他木沉的眼中終於盈起兩分生氣,漆墨般濃黑的瞳慢慢垂移,緩落在她臉上。

  好久沒這麽同他面面相望了,仿佛已逝月經年,過往一下子都變得朦朧不清,讓人莫名心慌。

  她手上不自禁地發顫,竟有些拿捏不穩。

  調羹將傾未灑之際,他忽然張了口,將那勺粥水吮含了過去。

  蕭曼有點猝不及防,只覺他咬勺的那一下暗蘊牽拉,像要把她也強拽過去,雙頰登時燎燙起來,胸中也是一片火熱。

  這是他的真心,她覺得出來。

  不再偽飾,也不再顧忌,可惜已到了這個時候。

  遲了麽?

  原本便不會有什麽結果,也就無所謂早晚,但叫兩顆心曾挨在一起,冷熱相知,不就夠了麽?

  只是她從來沒有品嚐過,這滋味兒又太美太動人,所以總想貪求更早一點,更多一點。

  鼻間酸澀,眼前像憑空起了層霧,淚水已藏不住了。

  她不願在他面前這樣,偏過頭去用力咬唇強忍,痛感卻刺得眼中更脹痛難當,淚珠終於奪眶而出。

  「還沒死,哭個什麽勁兒?」

  他淡淡的語聲無論何時聽來,都自然帶著一種威凜。

  蕭曼斂著聲氣抽噎了兩下,趕忙抬袖抹拭腮頰,冷不防肩頭驀地一緊,已被他攬住。

  她哪裡抵得過那股力氣,身子一傾,便撲在他身上。

  粥碗打落,在堅硬的鐵板上撞出金石互磔的激響。她看不見,也知道已然四分五裂,就像他和她之間最後那道冰封的塹隔,在此刻轟然崩碎,消弭於無形。

  蕭曼再沒有絲毫顧忌,借著那股勢頭張臂將他緊緊擁住,伏在那堅實的胸膛上,貝齒齧咬著他的衣襟,淚下決堤。

  人世間不患無情,最怕的是有情不得,輾轉成孽,若有一日能相知相悅,哪怕只是片刻時光,也勝卻人間無數。

  她能覺出他同樣放開了襟懷,那雙有力的臂膀越擁越緊,像捨不得放手。

  她自然更加全情投入,心中的委屈早已煙消雲散,憂傷也淡了,可淚水仍停不下來,面頰緊貼處濡濕的潮潤沒有涼意,反而浸透出他的體溫,更蒸氳著薄荷的清新,整個人都是和暖舒暢的。

  正自有些迷糊,他身子忽而向後稍撤,環在背心的臂也略鬆了些。

  蕭曼仍宛在夢中,雙手不自禁地揪攥著他的衣衫,怔怔向上望。

  那張玉白的面孔近在眼前,還是止水無瀾的沉定,可垂睨間貌似淡然的平靜下卻隱含著些許異樣,內中似乎有一團熾烈如火的情緒,叫人怦然心悸。

  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雙臂猛地又在腰間收緊,淡色的薄唇已促然俯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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