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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佩斯知曉他無法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與其說是他進入到這個世界,不如說是謝長留過往回憶對他開放,他能看見謝長留的過去。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無動於衷。

  他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靜靜站在祭壇之下,想要看看這名仙師要做什麼。

  一個小時後,整理衣冠後的謝長留被侍人抱了出來。六歲的男孩已經醒了,大概還用過餐,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套,亂七八糟的頭髮也被妥善處理。

  「你父母生了你這麼一個好孩子,竟用一袋米就打發了,真是有眼無珠啊。」

  男人高坐祭壇上方,低頭看著下方面無表情的謝長留。

  黑髮男孩沒有任何表情,直白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哈哈哈哈……好孩子!」男人大笑著從祭壇上飄了下來,輕巧站在了謝長留面前,指尖輕撫過他的臉頰,用陰森的語氣說道:「當然是要借你血肉一用。」

  「你體質特殊,血肉骨皆能入藥,那對老夫妻這麼對待你,實在是可恨!」

  男人口中的可恨,不過是沒能得到一個完全好的食材,憤怒似乎就成了理所當然。

  一把小刀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姿態詭異地掀起衣擺,單膝跪在謝長留面前,抓住了謝長留的手臂。

  冰冷的刀刃在皮肉上遊走,似乎在尋找合適的下刀處。

  謝長留漆黑的眼瞳盯著刀尖,沒有半分懼怕的意思。赫佩斯站在他的身後,如鯁在喉。

  他很難表述心中鋪天蓋地壓下的悲哀。他只不過是窺見了謝長留苦難的一角,僅僅是旁觀,便已經是難以忍受。

  可親身經歷一切的謝長留呢?他又是怎麼做到在未來,風輕雲淡提起自己的苦難的?

  那些寡淡的情緒似乎都有了解釋的來由。

  刀尖劃破薄薄的皮肉,露出鮮紅的血肉內里,血液順著小臂滑落,一滴一滴墜入祭壇之中,暈出死氣沉沉的法陣。

  男人貪婪地盯著那些鮮血,將刀尖上的血全部舔舐乾淨。

  謝長留站在他的面前,眼眸幽邃,置身事外看著男人癲狂的表現。

  赫佩斯強迫自己看著眼前的場景。胃裡灼燒,他的喉間湧上強烈的反胃感。

  男人不再滿足刀尖上稀薄的血,一把抓過謝長留的手臂,殘暴野蠻地開始啃食謝長留手臂上的血肉。

  六歲的男孩面色蒼白,將下唇咬的鮮血淋漓。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那雙眼睛依舊冷靜,幾乎到了可怖的地步。

  赫佩斯死死扣住掌心,血液滲出,他感覺不到,唯有心間的痛苦才是最真實的。

  他的喉間嗬嗬作響,精神力猛然爆發,然而皆是無用功。

  「謝長留……」他顫抖著聲音喊出謝長留的名字,男孩像是感知到什麼,輕輕轉過了頭。

  那一眼有了未來謝長留的影子。

  沉穩,平靜。

  那是「不值當」的意思。

  進入旋渦的抽離感再次出現,赫佩斯在他平淡的視線里被迫離開,最後看見的是謝長留倒在血泊中的身體。

  那般孱弱的身體,也會流出那麼多的血。

  赫佩斯的眼前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時,他在一座山峰之上。

  周遭環境有種奇異的力量在流轉,他的意識體都能感知到那種適宜的氣息。

  他在樹林間打轉,最後飄到了一間屋子前。

  十三四歲的謝長留穿著粗布麻衣,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他還拿著鋤頭,走向了屋子後的菜地里。

  赫佩斯吊著的心忽然鬆了下來。謝長留最後被救了下來,遠離了那個仙師就好。

  看樣子還過得不錯,至少有了落腳之處。

  雖然生活依舊清貧,不過命保住了。

  他跟在謝長留身後,看著少年謝長留鋤地擇菜,幹了一早上農活後,回到屋子裡,燒起了熱水。

  赫佩斯有些好奇地看著他的舉動,並不知道謝長留為何在這個時候燒熱水。

  紅髮軍雌隨便飄到一張椅子下,坐在椅子上看謝長留忙活。

  直到少年謝長留開始脫衣服,他猛地轉了個頭。

  謝長留這個時間點洗什麼澡!

  赫佩斯反覆告誡自己眼睛不要亂看,聽著身後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是控制不住捂著眼悄悄轉過頭。

  捂住眼睛的手指,指縫大的不可思議,在他的雙眼前根本起不到遮掩的作用。

  先看到的是少年謝長留清瘦的背影。

  他臉上的笑意忽然凝在了嘴角。

  謝長留背後的肩胛骨尖銳的像是要刺穿那兩處皮肉。背上是遍布的暗紅傷疤,數不清的縫合線在他的背後留下可怖的痕跡。

  如同一條又一條的詛咒。

  手臂也是如此。

  他像是被切割後又重新拼湊,肩膀上甚至是沒好全還在流血的傷。

  他過得很不好。赫佩斯想。

  那些陰暗醜陋的苦難被他掩飾在平靜無波瀾的面容之下,輕而易舉糊弄過了所有人。

  他飄到謝長留的身後,指尖顫抖地去撫摸那些縫合線。

  少年謝長留像是感知到什麼,微微側過臉,嗓音沙啞地問道:「……是你嗎?」

  赫佩斯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顫抖的呼吸隔著漫長的歲月落在謝長留的後背,在熱水蒸騰而起的白霧間,輕飄飄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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