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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橫點頭。

  牧雲生看出他心思重,搖頭輕笑,「莫想煩心事,江橫。」

  江橫做不到不想,這麼多人因自己而死,每一條鮮活生命的流逝就像一道枷鎖,將他縛死。

  「那你聽我說吧。」夜風涼涼,牧雲生音色依舊溫柔。

  江橫抬眼望向他。

  牧雲生不疾不徐地喝著酒,臉上幾分笑意,絮絮說了幾句,聊起長澤還在世的事情,也聊了自己下山的見聞。

  有些遠,有些近。

  他肩頭有一叢花枝閒閒靠著,梅花皎潔明月色,三兩寒風吹來一陣落雪。

  牧雲生微微抬起下巴,視線穿過迷茫的雪,盛放的花,望向遙遠的月亮。

  月光落在他俊秀的容顏之上,眉目溫柔,眸光如清池,通透明朗。

  大抵是夜裡落了雪,氣溫寒涼,他唇色仿若褪色的荼靡,淺淺淡淡。

  江橫目光停在他身上許久,與他喝酒,聽他講了許久的話,也開始回應牧雲生,開始久違的聊天。

  牧雲生不曾提起如今的謝辭,江橫亦不開口。

  他與江橫道,「師尊不允我下山,我還是下了山。」

  想起牧雲生下山的原因,江橫眼中浮起一絲愧色。

  牧雲生搖頭,輕笑道:「與你無關,你莫要再自責了。」

  說罷,他又道:「實際上,就算沒有下山尋你們,我還是會下山的。」

  江橫安靜地傾聽。

  「知道為什麼嗎?」牧雲生笑問。

  江橫道,「為何?」

  「因為你啊。」

  江橫一愣,對上牧雲生含笑的眼眸,一時間不知所措。

  「哈,」牧雲生眼似繁星,笑容昳麗無暇,徐徐說道:「因為你說的春山城,讓我很想去看一眼。」

  江橫腦海中想起無臉神像被自己補上了牧雲生的臉,想起了禪瓔和他師尊,禪瓔師尊與牧雲生有著如出一轍的容顏。

  而牧雲生說自己想去春山城。

  後來他確實去了,替禪瓔雕了神像。

  江橫才明白,這一切仿佛都是劫。

  從他步入春山城那一刻起,註定的劫。

  難怪那日,系統拼命地阻止他進入春山城。

  難怪那日,他在春山城內開通靈法陣向星雲觀求助之時,通靈法陣之中只有聞修白和蕭翠寒,不見牧雲生。

  想到此處,江橫好似突然抓住了什麼。

  見江橫長久不言,牧雲生道,「小橫?」

  連喊了三聲,江橫才如夢初醒,猛地望向牧雲生,雙目微縮,銳利沉靜。

  牧雲生微愣,而後繼續溫柔地看著他,「你在想什麼,小橫?」

  江橫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但如今,蕭翠寒已死,只有牧雲生能回答自己的困惑。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牧雲生道。

  江橫點頭,他再次提起自己初入春山城,在通靈法陣中沒有找到牧雲生的事。

  牧雲生聞言,目光亮了一瞬。

  江橫握住酒杯,等著他的回答。

  這很重要。

  牧雲生飲了口酒,目光看向江橫時溫柔,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傷懷。

  儘管稍縱即逝,江橫還是看見。

  「你初入春山城那日,師兄讓我提前閉關。」牧雲生沒有隱瞞。

  江橫心中猜測成真,卻又陷入更大的謎團和思量。

  如果聞修白是故意讓牧雲生閉關,錯開了春山城一事。

  那謝辭回山後讓聞修白宴請仙門上星雲觀議事,段小公子的死,聞修白對謝辭的維護和信任已經超過了尋常師兄弟了。

  冒著滅門的風險,替謝辭得罪仙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江橫揉著泛痛的額角,思考不出結果。

  江橫信聞修白的為人。

  但聞修白不是那種會拿著萬千弟子性命當炮灰的人。

  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江橫不知道這些話能不能與牧雲生說,但除了牧雲生好似也沒有更合適的聽者。

  或許牧雲生能告知他什麼。

  牧雲生聽完江橫所言,面色如常,絲毫不驚訝。

  江橫皺眉不解,「師兄?」

  牧雲生應了一聲,「誒。」

  再飲一杯酒,牧雲生視線從江橫臉上移開,看向一地落雪與花。

  禪瓔曾問他:這個世界,我們是不是來過?

  白雪與花瓣疊在一起,虛虛實實,難分難辨。

  聞修白不想謝辭死,是因為還想回來吧,他想見長澤,也捨不得我們這些師弟師妹吧。

  牧雲生眼中再次浮現出傷懷的情緒。

  江橫這次看的真切。

  牧雲生彎腰拾起一捧雪,揚手一撒。

  雪花從指縫飛走,月光從指縫穿梭,晚風淒淒。

  他與江橫說道,「那個時候,我們也吃了餃子。」

  江橫一時沒聽明白。

  牧雲生又道,「禪瓔說,遍看春山城頭月。其實還有下一句。」

  說著,牧雲生手中飛雪散盡,他臉色也白了幾分,看向江橫問道:「你還記得嗎?」

  江橫這才聽明白牧雲生說的是舊歲在春山城裡,西京石觀伴著風雪吃餃子。

  也是如今夜一樣的天氣。

  有明月,有飛雪,有無休無止的風。

  江橫那時只顧著與謝辭重逢的喜悅,並沒聽清禪瓔說的那一句,是否還有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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