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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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飄在天空

  浪在海流動

  這世界太多

  無法掌握的夢

  當你將離別握在我手心

  我聽見愛被悄悄捏碎的聲音

  你不懂你不要的我的心

  會隨你鬆開的手而喊停

  我試著微笑試著擁抱

  在每一秒

  我不想看見閉上的眼睛

  害怕你最後化成淚流出手心

  ——王力宏《流淚手心》

  1

  在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娛樂城,建在地下名叫「帝宮」,裡面集餐飲、舞廳、遊戲房、網吧、溜冰場等娛樂設施為一體。其中錄像廳每天晚上連續放三場片子:一場美國大片,一場香港片,還有一場歐美或者日本A片。錄像廳里的座位是那種包廂式的,放前兩場片子時候基本沒有什麼人,等到第三場的時候男男女女開始瘋狂湧入,一對對往包廂里鑽。基本上屏幕上「戰鬥」激烈的時刻包廂里也是戰火繚繞,上上下下一片呻吟之聲,蔚為壯觀。

  「帝宮」內的網吧也是我們學校混混們的活動大本營之一,2000年最流行的電腦遊戲是當屬「帝國時代。」當時網吧里硬體之爛是現在幸福的你所無法想像的。CPU大多是賽揚366,顯示器是14寸的模擬機,網絡也不好,經常玩到一半脫機。然而這一些根本就無法阻擋我們把最大的熱情投入到電腦遊戲之上。那個時候,我們會為怎麼樣才能把「帝國時代」第一級的升級時間加快半分鐘而絞盡腦汁;為在第三級造27個農民還是28個農民爭執不下……,我玩遊戲最高紀錄是連續操了2天2夜,最後走出帝宮的時候東南西北黑夜白晝都分不清了,而我們屋的楊三兒更猛,他大四的時候曾有過連續29個通宵的經歷,被我們驚為天人。

  現在的我實在無法忘記在帝宮昏天暗地聯機打遊戲的日子,一年後的一個夏日夜晚,我和陳淞穿著褲衩躺在上海南匯區的一個農場的樓頂上看著不遠處渾濁的大海厚顏無恥地吹牛之際,我們驚訝地發現對於遊戲生活的經歷是那麼相似。於是我們盡情回憶著那段美麗的歲月,可是回憶著回憶著就開始傷感,那些逝去的日子無比清晰地展現在我的面前,心中的多米諾骨牌一下子倒了,很多似乎已經遺忘的溫情一下子充塞在心頭,我開始記得冬天的早上全宿舍的人都蹜在被窩裡然後伸出個頭看《相約星期六》,也開始記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大聲爭論學校哪個女孩子的乳房最為飽滿,臀部最為雄渾,而有的夜晚會心血來潮地跑到操場上到處尋覓打野戰的男女……

  這些醋酸的,雄性的回憶現在都一無例外成了我感傷的理由。

  2

  差不多到了大三的時候,我們專業那些所謂的遊戲玩家渭涇分明地分成了兩大撥,一幫專攻電腦遊戲,還有一撥迷戀街機。大體上而言,玩電腦遊戲的混蛋們看不起玩街機的混蛋,覺得這麼大了還去玩街機太傻B了,而玩街機的混蛋們更看不起玩電腦遊戲的,認為他們都是弱智。這兩撥人個個心比天高,鼻孔朝天赤裸裸地瞧不起彼此,大有水火不容之勢。而我在玩遊戲這方面則充分體現了博愛的寬廣胸襟,我既玩電腦遊戲也玩街機,並且玩的都很成功,對此我的形象類比是:假如你是一個成熟的嫖客,那麼在你嫖娼之前有必要去分清是中國妓女還是外國妓女嗎?

  可是沒有人願意接受我這個生動形象的理論,他們繼續互相謾罵,彼此蔑視,決定老死不相往來。

  我最為鍾愛的街機遊戲是「格鬥九七」,也就是「拳皇」,說起來我和我的好兄弟顧飛飛還就是通過打格鬥認識的。

  「帝宮」的上面就是一個名叫「小世界」的街機房,「小世界」里的機器特別多,也很新潮,整個上海都難找出第二家規模可以與之媲美。因此「小世界」人氣很旺,裡面什麼樣稀奇古怪的人都能看到,在「小世界」里我經常能看到我們系的一哥們,此人高且巨瘦,形如麻稈,皮膚黝黑,長長的頭髮永遠蓬亂著,彎彎曲曲罩在頭上像一個大帽子,然後一副黑框眼鏡恰如其分地把他和民工行之有效地區分了開來,微薄地證明著他還是一知識分子。

  麻稈仿佛寄養在「小世界」里一樣,無論我什麼時候到「小世界」玩都可以看到他背著個雙肩包手裡顛著遊戲幣晃來晃去,麻稈每次見到我都要上來和我單挑97拳皇,還好麻稈格鬥作風頗為正派,不會像一些無恥之徒一樣空發必殺技,實力也很強不在我之下,就這樣格鬥了一段時間我們互生好感,可卻絕少講話,頂多有的時候誰忘記帶打火機時會說一句:「嘿,哥們,火機借用一下。」

  2000年4月的一個傍晚,我百無聊賴,完全沒有心思上網或者玩遊戲,於是躺在床上邊摳腳丫邊思考了人生,思考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生活是一個巨大的無聊場,而思考人生則是世上最為愚昧可笑的行為。明白這個真理之後我決定到操場上跑步,無論如何流點汗要比思考人生有意義得多。

  跑步的時候我物我兩忘,完全忽視了那些在操場上正互相大力撫摸對方的男女,最後等停下來到司念台休息的時候才看到上面坐著一人,遠遠看去此人低頭抱臉,腿動也不動地懸在空中,猶如死人一般,等走近才發現他的雙肩在急劇抽搐,伴隨著抽搐還有他低低抽泣的聲音,深更半夜的一個的男人哭泣顯然是值得別人去研究的,於是我走到那人面前且小心翼翼看著他,他哭了半天後來大概累了抬頭看了我一眼,結果我給樂了,我說這不是那個成天泡在「小世界」和我格鬥的麻稈嗎?

  麻稈看到我顯然也很吃驚,臉上的淚水也來不及擦,就愣在那裡,一臉的無辜。

  我扔給他一支「中南海」,然後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坐下去的同時我長嘆了一口氣,恰如其分地抒發了自己內心的惆悵,及時地向他證明我是友非敵,我給他把香菸點燃之後無比深沉說了句:

  「操,真他媽鬱悶啊。」

  「我也鬱悶」,麻稈順著我的話也感慨起來,「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3

  N天以後,麻稈成了我最好的兄弟顧飛飛,我們相依為命地渡過了畢業後一段極為鬱悶的日子,這裡的鬱悶顯然力道蒼白無法表達出那段生活的真實狀態。總之在我居住的地下室里,我們共同面對老鼠、蟑螂、潮濕、不知名有著無數條腿的小蟲子、安徽民工的恣意挑釁等諸多危機共同生活了大半年,在那遠離地面遠離陽光的大半年內因為有他的陪伴我才覺得人生不是很絕望。

  我問顧飛飛為什麼會一個人躲在司令台上哭,他很坦然告訴我,哭只是因為她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她女朋友,傷心所致。我被他的用情之深給感染了,我又問他為什麼會覺得對不起自己女朋友呢,對此顧飛飛的解釋是因為他剛剛又談了一個新女朋友。

  聽了顧飛飛的話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才從牙縫內擠出兩個字:「英雄。」

  總之那晚我和顧飛飛交談之後頗有相逢恨晚的感覺。五月中旬我們寢室的一哥們和他男友到外面租房同居了,正好空出了一個床位。大四一開學顧飛飛向院裡申請搬過到我們寢室住,那個時候院裡的老頭老太們只要我們畢業生別出去殺人放火什麼事情都好商量。顧飛飛搬過來之後,我們成天吃喝玩樂,間或暢談人生理想,優哉游哉,日子過得著實荒淫無比。

  4

  前面交代過: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不但善感而且敏感。我一直覺得自己比別人多出一份莫名其妙的憂傷,之所以說莫名其妙是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憂傷的理由。常常是在和別人瞎胡鬧哈哈大笑的時候就會內心一片蒼涼,等停下來更是悲傷不已。要不然就是一個人好好地在看書或者在走路,走著走著就會傷心起來,接著四肢無力,內心荒蕪,什麼都不想做了,就趕緊回到宿舍和著衣服躺在床上瞪著大眼睛看著上方跟死人一樣。

  很長一段時期內我都為自己的這個可惡的習慣而心煩意亂,而這種情況在進入大四之後變得越來越頻繁,且具有強烈規律性,猶如女孩子的例假一樣會定期拜訪,讓我身心疲憊,而每每此時,顧飛飛和老馬此類不知煩惱為何物的混蛋準保會嘲笑我,他們會在嘻嘻哈哈一陣子之後說:「嘿,哥們,你他媽又痛經啦。」

  有一次「痛經」的時候我試探著問顧飛飛會不會一下子心情很不爽,覺得人生突然沒有了希望。

  結果顧飛飛理都沒理我就脫口說:「傻B才會呢。」

  顧飛飛的話讓我很傷心,我決定不理他。

  後來還是我們宿舍的情聖老馬及時診斷出了我的癥結所在,老馬大力拍著我的肩膀奸笑著說:「弟弟,長大了嘛,是時候找個女人了,再這樣光棍下去,弄不好就廢了。」

  只是老馬的話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對的,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連屁都不如。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丫不是不知道我們的生存環境是多麼險惡,要想在學校里收穫愛情無疑痴人說夢。

  沒錯,是時候介紹一下我就讀的大校了,我們學校是一所理工類大學,學校裡面男人暴多,女人暴少,陰陽嚴重不協調,物以稀為貴的原理在我們學校得到了最為充分的論證。因此經常可以看到一帥哥胳膊里夾著個奇醜無比的女人屁顛屁顛地招搖過市,還自豪得要命。

  我學的專業是美其名曰:機電一體化――不過說實話,到我畢業工作三年了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這狗屁玩意兒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班一共三十五人,其中五個女孩子,數量少就不說了,這五個還是都丑得別具風格,驚天動地。

  我帶著滿腔的理想和熱情來到上海的,然後就看到那五個醜女,傷心了,絕望了。雖然在其後的兩年新生報導的時候曾經激發起新的熱情,可是同樣因為數量太少加上質量也不好而變得徹底放棄。

  哀莫大於心死,基本上,說的就是我這種情況!

  5

  我渴望在大學裡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的念頭由來已久,我一直幻想有朝一日可以肆無忌憚地挽著一位長髮披肩的姑娘然後帶她去看美麗的夕陽――這種質樸的願望在我高中時期尤為亢奮並且成了我考大學的動力之一。這句話聽起來挺沒出息的,可事實上就是如此,沒有出息總比虛偽高那麼一點點,如果我說我考大學是為了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是為了共產主義你信嗎你?更何況再沒出息的事情我都做過――我高考第一志願填的是北京一所醫科大學只是因為我暗戀的一位學姐考到了那個學校。

  在我的父母眼中我打小就是一個正直的人,正直到從來不和任何女孩子講話,正直到在路上看到一群女孩子迎面走來會低頭匆匆走過或者乾脆掉頭逃跑。直到初中我依然保持這種純樸的稟性,我的父母一直以此為豪,她們根本不會考慮我這個樣子很可能是白痴而不是正人君子,反正他們逢人就誇他們有擁有一個類似柳下惠之流的兒子,其實他們是被我欺騙了,一個正在瘋狂發育積極長高的少年如果對女人都不感興趣的話那麼他這輩子也算沒有什麼出息了。我的父母都是我就讀的那所初中的老師所以我還不至於猖狂到在她們眼皮底下作奸犯科,而等到我去另外一個學校讀高中的時候我的狼子野心才得以暴露,高一第一學期我就和班上的一個小姑娘暗裡好上了,雖然在所謂初戀的幾個月內我和那個女孩說過的話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句所做的最為出格的事情就是在一條黑暗潮濕的巷子裡互相親吻對方稚嫩的嘴唇,而且那意義重大的第一次還因為我的口臭變得身價大跌,可是我知道我們是深「愛」對方的,這裡的愛要加上雙引號不表示否定而是強調,我給她寫了大量的情書,每一封都情意綿綿、山崩地裂。我估計我現在之所以有比較好的表達能力多少與之有關,而每次星期六回家後我會站在小橋邊看著流水、看流水上的鴨子然後強烈思念那個女孩子,思念到飯都吃不下去,思念到夜裡睡覺睡不著。

  後來不知道這事讓班主任給知道了,我們班主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剛從揚州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滿臉泛紅青春痘,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性慾旺盛卻缺少發泄的人,這個性慾旺盛的傢伙和我說了很多大道理,然後欺騙我說到了大學裡就好了,想怎麼談就怎麼談,同居都不要緊,並現身說法說自己在大學的時候玩過N多美女還不要負責。雖然我對他的長相表示強烈的懷疑但是最後還是相信了他,對一個正在發育的少年人而言沒有什麼比同居更加誘惑身心了,這個可惡的傢伙欺騙了我最純真的憧憬讓我誤以為只要考上大學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就可以毫無顧忌喝酒,抽菸,罵人,談情說愛。於是從班主任那回去之後我就向那女孩提出分手,且不給任何理由。只是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子也爽快,說反正自己有病了,分就分吧。結果我一衝動,想人家都有病了現在不要人家是不是有點不人道呢?我問她什麼病她又死活不肯說,這讓我痛苦了足足有兩年。

  那兩年我是在內疚和負罪中度過的,兩年內我哭泣了不下100次,覺得天永遠是灰的世界是冷的,生活是痛苦的,我甚至想到了自殘。直到高三畢業時我才知道她當時所謂的有病原來是懷孕了,而把她肚子搞大的那個男人就是我那個滿臉青春痘的班主任。

  這就是我初戀的故事,頗具有一點殘酷的意味。我曾經聲淚俱下地和很多女孩子講過這個故事,並適當地誇大了幾分。很多善良的女孩被當場感動得不行,她們說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自然是需要一份新的感情去呵護的,基於此,我有理由去相信,大學裡我還能趕上最後一趟班車,進行了一場還算浪漫的黃昏戀多多少少和這個故事有莫大的干係。

  6

  不過,說起老馬,就挺有必要簡單介紹下我的室友們,他們個個千奇百怪,野蠻生長,只是回憶起來卻又可愛至極。

  我們剛上大學那會兒還沒有四人一間的學生公寓這個說法,學校把一幢建了三十年的老房子外面刷了層石灰水然後又搬進去幾件舊家具就成為了我們的學生宿舍,我們宿舍一共6個人,分別來自祖國八個省,長江南北各3個。

  大一那會兒人心很不齊,個個想做大哥,成天搞內戰。大體上而言,南方的人比較陰險,北方人比較力量。所以內戰了一年誰也沒有做成老大,後來還是最沒創意地按照年齡大小來排位。來自甘肅的司亞東以75年出生的高齡排名第一,被我們尊稱為老大。老大司亞東身材雄偉,滿面橫肉,胸前長毛,肌肉多多。你要知道司亞東是75年生的還能知道他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小伙子,你要不知道年齡光看那長相你會以為是57年出生的老頭呢。

  老大為人仗義,酷愛打架,大學四年發動了N次暴亂,率領我們宿舍七個精強力壯的小伙子南征北戰,打遍整個宿舍樓無敵手。大四畢業前喝散夥酒的時候,大夥事先商量好要搞搞老大,於是一個個感慨這四年若不是老大的英明帶領,我們決計活不出現在的尊嚴,聽的老大感動不已,眼淚狂流,最後端起一瓶白酒,仿佛有什麼話對我們說,結果嘴唇顫動了半天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突然一仰頭一口氣把一瓶白酒全給喝了,喝完之後人直接給倒下了,在床上躺了三天,差點死掉。老大此舉被我們視為偶像。畢業之後老大回到了甘肅,轟轟烈烈開發西部去了。

  老二就是老馬,老馬睡我對面的床,每天我們在彼此的對罵中面對日出日落。老馬是安徽人,為人多情,學習爆爛,生平一大愛好就是談情說愛。老馬很帥,身材健碩修長,嗓音雄渾低沉,長相酷似韓庚,憑藉著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老馬以玩弄女性而聞名於世,成為全校男生咬牙切齒的對象。老馬在大一、大二兩年戀愛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死去活來(女孩死,他活),且最後能全身而退,因其下手之准,分手之快而獲得「禽獸」這一至高無上的稱號。大學前三年禽獸老馬於萬花叢中翩然起舞、流連忘返,「見人殺人,遇佛諸佛」,過的頗為得意,後來或許是上帝不忍看到生靈塗炭,於是就發配了一個叫趙霞的女孩到老馬身邊,犧牲了一個人解放了全人類――大三快結束的時候老馬突瘋狂迷戀上了山西姑娘趙霞,並且愛得莫名其妙,愛得欲罷不能。

  野蠻的老馬以前追求女孩子時仗著自己是帥哥總是很拽地強行拉人家去約會,幸好現在的女孩子大多喜歡男人野蠻,更何況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去野蠻,所以老馬是百試不爽。沒想到這次卻害羞了然後採用了最為原始的方法:每天晚上一張30元的201電話卡,然後在熄燈之後躲在桌子底下和趙霞溫馨夜話,跟個瘋子一樣。那個叫趙霞的姑娘我見過,比我們低一年級,模樣清秀,穿著普通,走路從來不見抬頭,而且喜歡用長發遮住自己的眼睛,渾身透露一股鄉土氣息。真不曉得老馬怎麼就為這種女孩欲罷不能的,最要命的是這個姑娘死活還不理我們老馬,一直把他當流氓看待,卻又從不拒絕這個流氓的電話,屬於不給你希望又不讓你絕望的那種性質,特別惡劣。

  大三結束後的那年暑假老馬在趙霞20歲生日前一天坐了28小時的火車趕到了大同――趙霞的家鄉,在大同火車站和一幫乞丐擠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終於見了趙霞一面,並親手送上了鮮紅的玫瑰,老馬認為這就是浪漫可是趙霞卻認為這是變態,趙霞當場憤怒地將老馬的玫瑰給扔了,趙霞說你得立即回去,要讓我爸爸媽媽發現了你還能不能回去就誰也不曉得了。心已碎的老馬特受打擊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沒來個當場暈倒,於是又站了28小時火車往回趕,回到上海的時候身上只剩下了一塊錢了,正好可以坐沒有空調的投幣車。後來老馬在學校門口見到我時像看見親爹似的叫喊著就往我懷裡猛鑽,哭的那個叫傷心。

  那個暑假剩下的日子裡老馬意志消沉,天天尋死覓活,不管看男人還是女人一律都是哀怨無比的眼神。我們都說這是報應,簡直大快人心。老馬也咬牙切齒說再追趙霞他就是大夥們的孫子,結果大四開學後老馬又繼續以一天一張電話卡的頻率和趙霞溫馨夜話,弄到最後大門口賣電話卡的老太婆都不敢把卡賣給他了,以為這小伙子有什麼非法收入呢。有道是:天理循環,天公地道,當老馬的打掉的電話卡可以繞學校一圈的時候,他終於成了趙霞的初戀男朋友,從此以後在學校里總是可以見到我們的大孫子老馬牽著自己那永遠低頭的女朋友的小手,洋洋得意,幸福無比。

  7

  老三姓楊,其真實姓名幾乎被世人忽略,我們都管叫他楊三兒,簡稱「三兒」,「三兒」是河南人,體態肥胖,皮膚白淨,「三兒」以行為瘋癲而聞名於全系,大一剛進校每幾天他就徹夜狂背英語單詞,不眠不休,結果兩個星期後就號稱把四級詞彙全部背光了,然後又花了一個星期把那些單詞全部忘掉了。大二的時候我們系男生中間颳起一股減肥浪潮,「三兒」首當其衝,每天熄燈領著一幫老爺們圍著400米的跑道狂跑,別人一般跑個3圈4圈就累得不行,「三兒」卻每天堅持跑30圈,跑下來還興沖衝去打籃球,非常的瘋狂。「三兒」在大二下半學期的時候迷上電腦遊戲,從此變成遊戲狂人,經過一年的瘋狂操練終成正果,成為我們那一屆全系第一遊戲高手,深受同行的尊敬。「三兒」大一還拿過三等獎學金,從二年級開始一落千丈,最終磕磕碰碰畢了業,現在的身份是流氓,生死不知。

  畢業一年後,當初在「帝國時代」里驍勇無比、酷愛殺農民的楊三兒成了一個無業游民,成天遊蕩在彭浦新村一帶,通過一年多的孜孜奮鬥,終於成為了當地一個頗為成功的流氓。有一次我去看望他的時候他還在睡覺,當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楊三兒說除了睡覺他實在想不出什麼方法可以打發百無聊賴的時光,這句話從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口裡聽起來多少有點悲涼,在他租借的房間的牆角是一排「延中一加侖」的塑料瓶,裡面全部是黃黃的液體――那是楊三兒一個月的尿的綜合,我問他在上海沒有工作為什麼不回河南老家。他卻憤怒地回答:「不回,死也要死在上海。」楊三兒說完這句話後就不再理我而是繼續蒙頭睡覺,他的身體在薄薄的被子下面微微顫抖,我不知道那是冷還是因為他在哭泣,我寧願是後者。在遊戲裡他是帝王是君主是萬千少女崇拜的偶像可是現實生活中他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無業混混。楊三兒一直都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善良到不會留戀過去的光榮和夢想,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不會而是不敢,現實的艱難更加堅定了我這個觀點,所以一不小心觸動了,再細微的失落也會讓你徹底絕望,而與其絕望,不如遺忘。

  老四是黑龍江木蘭縣人,身材比「三兒」還要龐大幾分,所以我們又稱老五為「大海」,「大海」的腦袋又黑又小,且動作靈活,所以每次看到老五的頭我都會不由自主想到龜頭。老五有幾大特點,一是睡覺睜著眼睛,要說有些人睡覺不合眼睛也不是很誇張,可是他幾乎不睡覺時沒什麼兩樣,有的時候你半夜不小心看到他發現他正睜大著個眼睛看著你,能嚇的你直接崩潰。老五第二個特點是愛聽黃梅戲,每天晚上熄燈以後他都要撥弄他的小破收音機收聽黃梅戲,聽到開心處還跟著哼兩句,後來在我們集體抗議下改聽京劇了。老五第三個特點就是愛批註紅樓夢,老五有不下十幾個版本的紅樓夢,每本書的前幾頁都密密麻麻寫著他的批註,而到後面就不了了之了,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博學的人,最起碼是一個偽博學者。老五不但博學而且心靈手巧、膽大心細,曾經無數次改造我們宿舍的電路結構,讓我們可以肆無忌憚用各種大負荷的電器設備卻不會電費超支,老五還有一個神奇的地方就是每次考試前他都可以弄到前幾年的卷子,按理說他認識的人不多,這卷子怎麼搞來的非常奇怪,老五也不點破箇中原因。此外,老五還精通各種作弊的方法,有些方法會讓你由衷感慨人類的智慧生命的美麗,在老五的援助之下,我們宿舍每次都是拿獎學金拿的最多的。老五為人豁達,心胸寬廣,不管你和他說什麼,他都笑嘻嘻地對你說沒問題,恨的我有時候真想問問他女朋友能不能讓我睡睡,看他還有沒有問題。

  8

  老五名叫林滔,浙江金華人,我們都叫他小六子。小六子比我們晚進宿舍幾天,當時我們幾個新生正在靠打牌加強感情,打著打著就看到外面進來一個身材修長,一頭長髮,穿著大紅外衣的姑娘拉著個行李箱出現在門口,老大司亞東沖那姑娘特友好地說:「同學,這是男生宿舍。」結果那姑娘把額前的長髮往後撥了撥,細聲細語說:「嗯,那就是這裡了!」當場讓我們絕倒―――原來是一哥們,可丫連聲音和說話的神態都像極了女孩子。等後來混熟了,我們都叫林滔「女人」,林濤也不生氣,只要我們大叫一聲「女人」,林濤總會回應:「幹嗎啦!」接下來保准就有男生說:「你丫快過來,讓大爺XX……。」

  林濤在大學時期一直長發飄飄,穿著妖艷,風情萬種,如果你不看他的胸部,你或許會認為他是一個美女,如果你看了他的胸部或許你也會認為他只是一個平胸美女。大學幾年下來關於他像女人有幾個故事一直在同學中廣為流傳:一次他和一個男老鄉到人民廣場去玩,他坐在欄杆上低著頭,一個賣花的小姑娘跑到他老鄉面前可憐兮兮地說:「哥哥,買朵花給姐姐吧。」

  他老鄉比較逗:「姐姐在哪裡啊?」

  賣花的小姑娘立即跑到林滔面前叫姐姐,結果林滔一抬頭,對小姑娘和顏悅色地說:「這裡沒有姐姐的。」

  結果這個小姑娘也逗,她又跑回去對他那個老鄉說:「哥哥,那你就買朵花給哥哥吧。」

  還有一次他在香港名店街裡面給他朋友買衣服,服務員走過來說:「小姐,你要什麼樣的衣服啊。」

  林滔說:「不是我買,是我給我的朋友買。」

  結果那服務員看著林滔特納悶地問:「你是給你的男朋友買還是女朋友買啊?」

  林濤在大三結束後搬了出去,據說一個愛他愛了六年的男人從英國回來了,他們開始同居,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老六就是我了,似乎是最平淡無奇的人,反正通篇講述的都是我的故事,在此就不多說。

  以上就是我們宿舍六個人的速描,時光荏苒至今,我都可以清晰回憶起每個人的模樣,上至精神,下至汗毛,雖然當時的我們並不見得有多和諧,但我知道,那段時光相比日後的艱辛和無奈,的卻值得一生去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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