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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偏偏也知道,那是一瞬間決定的偏斜,力量的失衡。她偏偏知道,他也想要活,也試圖重新構建版圖、修復秩序。
哪怕心靈已殘破,他還努力想把碎片收拾起來,縫補好了,牽住她的手一道往前走。他知道她在辛苦粘黏著他的玻璃碎片,他不想浪費她的努力。所以,他也在竭力踉蹌著往前走,抓緊她的手。
她知道,他是真的想去打卡,想去國外,想學作曲,想開始新生活的,都是真的。
所以,她無法釋懷。
如果那天找到了燕聖雨的出生證,如果那天他沒去買花,買了花沒去買甜品,買了甜品卻走了另一個方向……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那天她跑得太慢?如果再拼命一點,跑快一點,讓站在龍門吊上的燕羽能看到她奮力跑向他的身影。
她知道,他就絕對不會跳下來。
可就遲了那麼一點點,風箏線就斷了。
你走後,我一直在想。燕羽,你跳下去之前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很想再見我一面?
是不是我再跑快一點,讓你看見我,我就能拉住你了?媽媽叫我想開點,怎麼想得開?
渾渾噩噩幾天,燕回南和於佩敏來了,帶來了燕羽買的兩個行李箱,箱子里裝了燕羽的白狐狸,還有他的一些衣服和物品。
於佩敏把硬幣項鍊、手機和一張銀行卡給黎里。
黎里拿了項鍊和手機,不要銀行卡。燕羽掙的錢都跟她講過,她知道那張卡里有兩百多萬。她不能要。
於佩敏說這是燕羽留給她的,她依然不要。往復幾次,燕回南開口:「叫你拿著就拿著!」
於佩敏把他一推。
燕回南一頭花發,低聲:「燕羽想讓你出國去,留學很費錢。你媽媽跟你哥哥是指望不上。你不拿著,以後怎麼發展?他說了,你一定要出去。你哥哥的事在,永遠是你的限制。去了外頭,你才有未來。」
黎里沒吭聲,鼻子發紅。
於佩敏握住她手:「黎里,拿著吧。我跟他爸爸很感謝你。我們很久都不知道他高興是什麼樣子了。但因為你,他開心幸福地活過了。他有了愛的人,做了愛的音樂,留下很多經典的表演……而且,因為你……」她哽咽,「我們跟他和好了。雖然還是遺憾,但沒有讓遺憾更多,誤會更深。謝謝你——只是,他還那么小,那麼年輕,我的兒啊……」
一行淚從黎里臉上滑落。
於佩敏哭道:「黎里啊,阿姨沒別的請求,你以後能不能每年來看看他。他這孩子犟得很,不肯走的。聖雨非說看到他了,他就在這里。我也總覺得他還在。他是真的喜歡你,你來看看他,他會開心的。你千萬別怪他別恨他,他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一下子,沒控制住。要是我陪他去買花,就沒事了。他太苦了,你別怪他。他想過為了你活的。」
「我會的。」黎里說,「我都知道。」
黎里拿到燕羽手機後,看他的相冊。除開和琴譜音樂有關的資料,其餘都是她的、或者他們倆的照片視頻。
他拍過出租小屋,晾洗的床單;昏昧光線下,她沉睡的臉;比賽後台等頒獎時,他明明在跟人聊天,卻拍下了鏡子,鏡中有他,也有她。那時她在偷偷看他;照片下角有他的馬面裙擺,上面有他的下半截臉。
他拍過爬山時,她坐在半山腰的側臉。她拜佛的樣子。
下雪天,江州醫院頂樓,他們白頭的合照。
她在圖書館裡埋頭寫卷子的樣子。她在酒吧舞台打架子鼓的視頻。
住院時,她撿了送他的一支櫻花……
而她居然不知道,在一起後,他偷拍過她的許多日常。他們一起走路時、坐出租時、乘地鐵時、在圖書館學習時、餐廳吃飯時、出去遊玩時……很多很多。
還有許多她睡著的樣子,靠在椅子里的,歪在他肩上的,貼在他脖子里的,趴在枕頭上……許多失眠的夜,他拉開窗簾,借著月光拍下她熟睡的模樣。
還有很多他偷偷給兩人的同框自拍。有時,燕羽看著鏡頭微笑,拿手指指她的方向;有時,他扭頭看著她,側臉溫柔。而她看著別處,沒注意到他在拍他倆。
太多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偷拍那麼多的。
更多的他們光明正大的合影、視頻。有段不知是誰拍了發給他的,當初過沙洲彩排時,她站在他身邊講話,燕羽抬頭望著她,聽得很認真,在微笑。
她這才發現,從旁觀角度,燕羽看她的眼神原來那麼深情,全是愛意。
她翻開自己手機,看著視頻里一個個會走會動,會說話會微笑的燕羽,傷心欲絕,扔下手機再也不看。
帝音早已開學,她請假近一個月才去。她沒住宿舍,獨自住在出租屋。燕羽的一切都還在,牆上貼著密密麻麻的寫著他們字跡的便利貼。
黎里每天正常上學,回到家裡,像關進另一個世界。反覆聽他寫給她的《離離》。這其實是首悲悽中帶有激昂的曲子,但她振作不起來。
有天她看到東門斜對面的小區,想起他們約好了來帝洲就換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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