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頁
燕羽要說什麼,但腦子一下很空,像短暫地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他不知該說什麼,就沒說出來。
丁松柏憐惜地嘆氣:「我知道你膈應什麼。燕羽啊,這次,陳乾商丟人也丟大了,台上被人潑奶,一把年紀天天被人罵鬼師。損失了很多商機。他以後也不好露面,其他的,我能力有限,也沒辦法。只能勸你看開點,朝前走,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人長大了,要知道社會很複雜,很多事不能按你想的來。很多不得已。也不能那麼較真。你不放過,大家只會覺得你不懂事,太狠。看開點,一切還是好樣子。未來都會是你的。」
燕羽默默聽完,問:「原來,長大,是這個意思嗎?」
丁松柏一愣。
燕羽頷了下首,又看宮政之,也頷首:「宮教授,我先走了。」
宮政之點頭,一言未發。
……
黎里趕到協會大樓對面,見燕羽坐在花壇邊,背脊彎著,垂著頭。夏風吹動著他的黑髮和白T恤。
她飛跑過去:「燕羽,你怎麼了?」
他抬頭,臉頰映著夏日的光,白燦燦的,他聲音很輕:「黎里……」
「嗯?」
他笑了笑,卻什麼也不說,眼睛很空,像說不出什麼來。隔許久,又喚了聲:「黎里……」
「嗯?」她心已開始不安,知道絕對出事了,「要找醫生嗎?」
他搖了搖頭,微笑:「我不想去醫院,我就想跟你回家。帶我回家吧。」
「好。」她趕忙打車,「車還有三分鐘。」
「黎里……」他又喚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心都慌了:「啊?我在,你說啊。」
「沒有用。」他仰望著她,微笑,眼睛裡光在閃,「沒有用。他當選了。不會有人再站出來了。不會了。我們輸了。」
黎里心猛地跌落。
她不敢相信,事態明明在變好。那個人的名譽分明在慢慢腐爛;分明那麼多人支持燕羽,呼籲徹查陳乾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這樣滔天的聲量面前,他應該也必然要失去這最後一根支柱,從此徹底毀滅。可沒想……她頓覺心寒,照這麼下去,他只需蟄伏,潛伏數年。在看不見的地方,蔓延擴大他的勢力。遲早有一天……
黎里的認知被顛覆了。在江州那麼多摸爬滾打的痛苦歲月,都不及此刻灰暗。普通人就真的對抗不了嗎?明明燕羽都站出來了,明明那麼多人在支持在呼籲,竟然都沒用嗎?
甚至不是燕羽輸了,是無數站在他身後的在網絡上現實里托舉著他、相信良善正義的普通人們,他們竟全輸了。
而燕羽他好不容易迎頭撞開的一絲門縫,就這樣無情地被關上。
她不知該說什麼,甚至沒法安慰。這事已經突破了她本身的理解力和是非觀。
她怔愣許久,竭力振作道:「燕羽,是他們有問題!真的。不是你的錯。他們有病!!」
她慌不擇路,罵了起來,「別說什麼成熟圓滑世故,不是!那種把廉恥是非都不要了的世故就叫卑劣!就叫齷齪!我們不要這破會了,以後你就自己彈自己的琵琶,我們不靠他們,不跟他們一個圈子。我們就彈自己的,不搭理他們,好不好?」
話說出來,她都心慌,一個人獨立於一整個行業之外,這怎麼可能?
燕羽沖她微微一笑,有些蒼白,但很乖的樣子:「好啊,聽你的。」
車到了,他起身牽住她手,朝車走去,仿佛幻想地說:「我以後就彈我的琵琶,不管他們。不跟他們有交集。就我自己彈。」
「嗯。可以的。」黎里咬緊牙。燕羽下台階卻一腳踩空,人轟然跌下,腦袋猛撞到車門上,哐當一響。
「燕羽!」黎里心頭瘮然,慌忙去扶。
燕羽頭痛欲裂,卻趕忙爬起,摸摸頭,說:「我沒事。沒事。」
坐車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話沒了,盯著虛空,緊抓著黎里的手。
偏偏碰上晚高峰,那車走走停停,走走停停。黎里晃得頭暈欲吐,何況燕羽。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胸口越來越窒悶,幾次要吐,拿了塑膠袋卻吐不出東西。直到好不容易下車,腳剛落地,哇的一口清水吐在地上。
他脖子上、額頭上忍得全是汗。
黎里緊攙住他:「我們去醫院吧。」
燕羽搖頭,腳步虛浮只肯往家走:「我要回家。」
好不容易到出租屋,他蜷進沙發里,咬著手掌開始發抖。
黎里見狀,趕忙給徐醫生發消息,說燕羽出事了,不肯來醫院,求她馬上派車和護工來。
剛發完,身後人問:「你在幹什麼?」
黎里嚇一跳,回頭,燕羽站在她身後,臉上沒有表情,眼神很直:「我有話跟你講。」
她把手機丟去一旁:「我聽著。」
「醫生是不是說,要不就,不談琵琶了?」
她不知他怎麼突然說這個,但點了點頭:「是這麼說過。」
他眼睛很空:「我剛剛坐在那裡等你的時候,一直在想,要不就,不彈琵琶了。以後都不彈了。」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