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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運尚未開啟,早晨的機場略顯空蕩冷清。燕羽走到半路,說:「黎里,我餓了。」
早上出門, 她在便利店買了素餡包,但他不肯吃, 說上飛機再吃,這會兒又叫餓。黎里看看四周, 說:「豆漿店好不好?有粥, 你喝粥應該舒服點。」
燕羽點頭:「好。」
黎里已吃過,給他點了碗蔬菜瘦肉粥, 加一顆茶葉蛋, 一人一杯豆漿。燕羽找店員要了小碗,分了點粥給她。她搭配著鹹菜, 慢慢吃著。
燕羽也吃得很慢, 格外慢。
黎里中途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十多分鐘, 來得及。
她以為燕羽會想和她說什麼,但他沒有,只是很認真地一口一口吃著粥。黎里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也一句沒說。
兩人吃完早餐,往安檢口走,燕羽說:「你前天的真題我給你改出來了,放在桌上那個白色文件夾里,記得看。」
黎里說好,又說:「你上了飛機就睡覺,我懷疑你昨晚沒睡好。」
「嗯。」
到了安檢口,行人匆匆。
燕羽停下,看著黎里,黎里也望著他。
他說:「我能抱你一下嗎?」
她一愣,忽有些心碎,微笑:「為什麼不可以啊?」
燕羽於是將她輕擁入懷。他低下頭,下頜貼住她溫暖的面頰,鼻尖嗅著她發間熟悉的香氣;黎里環住他瘦瘦的腰,閉了眼。她感觸到他脖子上血液搏動的力度,溫熱,有力。
她鼻子微酸,摸摸他背後,說:「燕羽你乖點,再過一周我就回去了。」
「我知道。」他說。
「乖乖在家,等我哦。」
「嗯。」
他鬆開她時,嘴唇撫了下她臉頰,隨即拉上箱子,走去安檢口。
黎里站在原地,看著他在安檢口排隊、前進。到他要進門前,他回頭沖她招了下手。她立刻伸手沖他揮了揮。他回望著走進門去,不見了。
……
幾小時後,燕羽回到了琉璃街。
冬季的江州,街道蕭條。這幾日天空陰沉,整條街高飽和度的招牌也灰濛濛的。離家這段時間,秋楊坊的道路翻修過,坑窪沒了,水泥地嶄新,印著幾枚小狗腳印。
走到家門口,院中櫻樹只剩枯枝。於佩敏推開院門,樓房大門同時被拉開,燕聖雨跳出來:「哥哥!」
燕羽走上台階,看他一眼,沒講話。
進屋就聞見廚房裡黃骨魚湯的香味,燕回南在做飯,探出腦袋問了句:「回來了?」
燕羽嗯一聲。燕聖雨快樂地圍在他腿邊,跟著他往房間裡走。
燕羽說:「不准進來。」
燕聖雨就停在門口,扒著門框探出腦袋:「哥哥你放寒假了?」
燕羽放下箱子和琵琶琴盒,沒講話。
燕聖雨又主動道:「哥哥,我有果凍,你吃不吃?」
燕羽這下看了他一眼,走過來,伸手。小男孩立馬掏出好幾顆果凍,忙不迭放他手心。
燕羽拿了三個,走出房間,說:「我出去走走。」
於佩敏說:「馬上吃飯了。」
燕羽說:「馬上回來。」
於佩敏還要說什麼,燕羽已出了門。
江州的冬天很濕冷,哪怕不起風,也冰寒徹骨。燕羽一路往江堤上去,這個時節,堤壩坡道上荒草萋萋,一片枯黃。長江水位下落了,露出大片荒蕪的黃色灘涂,偶有幾隻白鶴在沙地里覓食。
長江細細青青的一條,緞帶般鋪在地上。遠處,天空蒼茫。
江風呼嘯,吹得他臉色發白;他在堤壩上站了會兒,轉身要回去,見於佩敏在巷子裡遠遠看著他。
她立馬要躲開,但左看右看已來不及,只好停在原地。
燕羽走下堤壩,去到她身邊。母子倆對視一眼,他平靜無波,她倒有些尷尬躲避,說:「你爸爸叫我喊你去吃飯,不然,魚湯就凍起來了。」
「哦。」
兩人往家走,頭頂的晾衣繩上,不知誰家晾曬的粉床單在風中翻飛。燕羽看了眼,想起帝洲家中的床單也剛洗,還晾在小陽台上。黎里一個人在家,大概不太好摺疊。
「你爸爸知道你回來,一大早去買的黃骨魚和萵筍,還買了很新鮮的牛肉,調味醃了好久。你過會兒多吃點。」於佩敏說。
「嗯。」
「在帝洲,是吃外賣還是在家做飯?」
「在家。」
「黎里會做飯?」
「我和她一起,跟著網上學的。」
眼見他又要從某家晾曬的褲子下走過,於佩敏沒忍住拉了他一把。他經過了,掙開她的手。
於佩敏垂下眼,高跟鞋的聲響都弱了些,說:「這次,你怎麼先回來的?」
燕羽知道,她繞了半天,想問的是這個。「我最近情緒很差,不想影響她,就先回來了。」
於佩敏擔憂:「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燕羽望了下灰濛的天:「沒有吧。」
「那為什……」母親想問,又怕惹他心煩,糾結半天,沒再開口。
燕羽何嘗不知,沉默走了十幾米,沒來由地說:「我知道,這麼多年,我這樣子,你們也挺受苦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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