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頁
他一直把鍋洗完,拿廚房紙擦了手,才拿起湯匙,舀了點白糖放進湯圓碗裡。
他端著小碗出來,經過她身邊,像根本沒看見那把刀。他把小碗放在書桌上,這才回頭看她,表情平靜而淡漠。
那一剎,黎里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到離她很遠,陌生到她以為自己觸碰到了看到了他的心,但其實一直隔著一層透明卻堅硬的玻璃。
這個認知叫她顫了一下,輕聲:「哪天?」
燕羽沉默。
她再問,用了力:「哪天?」
他終於答:「什麼哪天?」
所以不是一次。
黎里微吸了氣,屋外北風在呼嘯,颳得她腦子一扯一扯的疼。她竭力叫自己平靜:「掉進縫裡,是哪天?」
「上周。」
黎里懵了懵,不敢相信。她以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她以為她把他照顧得很好,牽著他慢慢走出來。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割的。她明明每天都陪著他,每天都看著他吃藥。沒有一天懈怠過。
可……就這麼突然,失敗了。
「這刀,用過幾次?」
他又不講話了,沒有聲音,沒有情緒,像一抹空氣。
一股無力感從腳底爬上來,黎里輕聲:「你非要我每個問題都問幾遍?」
他回:「四次。」
她再度一愣,掐緊了帶血的刀,問:「什麼時候買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
頭頂的燈光晃人眼,他的無聲把她逼得莫名頭痛,幾乎有些暈眩時,他開口了,語氣尋常像是回答加減法:「南島回來那天。」
黎里的心一下被扯撕開。
那是他們最開心快樂的一段時光。可不想,金色的帳子掀開,裡頭千瘡百孔。所以,都是假象嗎?她一時不知,是病欺騙了她,還是他欺騙了她,又或者,是她自己騙了自己。
她垂下頭,手指摳著那把刀,低聲:「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說好了,你想買刀的時候,要跟我講的。是不是——」
「不想講。」他突然打斷,很輕地擰了眉,像是厭惡她提及這個承諾。
雖然知道他生著病,但他語氣里的不耐煩還是叫她刺痛了下。
「好。不講。」她點點頭,「那……能不能告訴我,最近是碰到什麼事了嗎?發生了什麼?」
而這句話像是一拳擊中燕羽的心臟,他眼睛空了。
「沒有。」他表情木茫,說了實話,「什麼也沒有。」
沒有碰到什麼事,沒有不好的事發生,他只是……又被抑鬱拖了回去。他無能為力。如果一定要說,大概是某種心有不甘,某種自卑,某種說不清的茫然和疲憊。可其實,沒有任何具體的事。
但他就是,累了,然後,好像要輸了。
這樣的認知給了他重重一擊,或許,他沒救了。
黎里看出什麼,上前就要抱他;但他受驚了般後退,條件反射地說:「別碰我。」他輕聲,「你別碰我。」
黎里怔住,心如墜冰窖。他也愣住,彼此對視著,同樣的驚愕與傷痛。
燕羽想說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看著她心碎卻強自鎮定的眼神,他心痛欲裂,繼而恐慌。現在,此刻,這就是他最害怕恐懼的場景——他徹底被黑暗裹挾,開始傷害她,而無能的他完全無法控制。
「好,我不碰你。」她竟竭力抿了下唇,側過頭去。
屋內陷入寂靜。
她垂首看著地毯上的娃娃,催眠般跟自己說,沒事,會好的。
而燕羽站了會兒,努力擰緊自己,人像是又靜下去了;他走到桌邊,攪了攪那碗湯圓,說:「快吃吧,過會兒冷了。」
一瞬間,像是一根弦被割斷。黎里抬頭:「這就是你現在能跟我說的話?」
燕羽腦子裡那根弦也斷了,他看向她,很靜:「你想我說什麼呢?」
他語氣挑釁,眼神防備。像是第一次,他明目張胆地縮進殼裡,將她排除在外。
她看懂了,一股憤怒湧上來,不是對他,但是對誰,她不知道。她竭力克制住了,問:「你割的哪兒?」
他又不說話了,無盡的沉默。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他能把人逼瘋。
她突然就瘋了,上前抓住他左手袖子往上擼,沒有,右手,也沒有。燕羽站在原地,任她由她,被她弄得搖搖晃晃。終於,她扯開他襯衫,腹部一道新鮮的極長的傷疤,甚至縫了針。
她張著口,嘴唇直抖,痛徹心扉。
「你不疼嗎?」她淚水紛落,顫聲,「燕羽,這麼傷害自己,你不疼嗎?!」
她疼得快要死掉了。
燕羽靜靜看著她,面龐像沒有風的湖,不起一絲漣漪,沒有半點情緒,但一行淚,從他臉上滑落。
「就是太疼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去結束那種疼痛,所以……」
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大哭起來:「把你的痛苦分我一半好不好?我沒那麼怕疼,真的,你分我一半好不好?!」可說出口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她什麼都做不了,幫不了。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