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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底金銀繡紋的抹額蒙著燕羽的眼,莫名就沾染一絲禁慾的、凡人不可觸碰的凌塵之感;竟襯得那張臉美得愈發驚心動魄。
年輕的琴者眉如遠山,鼻若俊峰,唇勝硃砂,膚似凝脂。遮眼的抹額——這對他人來說致命的意外卻沒能影響他分毫,甚至沒在他臉上留下一絲驚慌,他淡定自若得如隱匿深山的絕世高人。
他左手優雅地扶琴而上,又雲霄直落而下,右手靈活得好似幻化出千根指,白霧一般在弦上旋轉。
直至突然,他指中驟發千鈞的力量,一瞬摧枯拉朽般將剛才築起的樓閣夷為平地,萬丈高樓轟然倒塌。
黎里再度擊鼓而入,她的身體已與鼓融為一體,振奮而飛揚;燕羽弦音一轉,好似流水迢迢,大江東去。
鼓聲威武霸氣,琵琶輾轉幽鳴,似壯麗,似淒訴,似悵然,似放手,似奮進,似命運……無數情感奔涌,匯聚成滔滔江水巨浪,將整個演奏廳席捲。
聽眾不可自抑地裹挾其中,仿佛過往人生記憶中深掩的豪情與失落、夢想與現實都被喚醒。千人千面;有的怔然,有的如痴,有的失魂,有的潸然淚下。
直至鼓音停,琵琶一聲如撕裂的帛,一曲終了。滿地碎落的夢。
燕羽坐在原地,習慣性地手觸琵琶弦,紅唇微努,蒙眼的抹額仍覆在眼間。他靜默了四五秒。
黎里渾身熱血在沸騰,心臟在狂跳。好像不是她敲了鼓,而是鼓點從她身體裡浩浩蕩蕩穿流而過。她怔然片刻,才見鼓棒在手;抬眸看,偌大的音樂廳,上下兩層密密麻麻全是人。
全場靜靜悄悄,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和燕羽。
她朝他看去,他一隻手抬起,很輕地將眼睛上的抹額撫下來,墨色繡紋的布條墜掛在脖子上。他扭頭看向她的方向,很淡地笑了一下,下巴往台下指了指。
黎里立刻起身朝他走去,他亦起身。
剎那間,音樂廳響起轟鳴的鼓掌聲,掀翻屋頂。
燕羽淡立原地,等黎里到身邊了,拉住她的手,一同鞠躬謝幕。在愈發熱烈的掌聲中,他和她轉身下台。
幕後觀賽的選手工作人員全部起立,心服口服地鼓掌,投來或驚嘆或敬畏或佩服的目光。謝菡也不知什麼時候溜來後台了,隔著一段距離,舉著手機興奮地蹦跳。
燕羽一到後台便扭頭看黎里,她亦望著他,眼中有萬丈光芒。四目相對,什麼也沒說,撲進彼此懷中,緊緊相擁。
不愧是天定的壓軸演出,太精彩了。音樂廳里的掌聲還沒散,一波接一波,越鼓越烈。評委專家們打著分,不少人連連點頭;後排的嘉賓們、相關從業人員們也全部起立鼓掌,太震撼了。弦望杯二十周年大賽,以這樣一曲表演結束,太完美了!
滿場皆是鼓掌聲,誇讚聲。那一曲激發出來的情感浪潮,在短時間內仍在眾人心頭迴蕩,無法平息。
「太有力量了,我渾身發抖。」
「我都哭了。你看我的淚。」
「我也淚目了。這編曲絕了。」
「他居然敢給鼓手近一半強度的演奏量,還給solo,太自信了。」
「廢話,他可是燕羽,哪個樂手能降得住他的琵琶?」
「能給鼓手這麼長這麼多的表演強度和時長,太意外了。不想著被襯托,被抬高,只想著平分秋色,結果互相成就。這境界……」
「編曲是真牛啊。」
「太他媽厲害了,這誰能想得到?」
二樓側翼,陳慕章坐在陰暗裡,面無表情。
方磊翹著二郎腿,嬉笑:「拿這麼重要的比賽捧女朋友,牛。」他抖抖腿,又道,「比賽期間陪女朋友逛街,這事兒放他以前也做不出來。」
章慕晨說:「感覺那女的也沒什麼特點,估計是私下很低聲下氣那種。」
「還是漂亮的。不過,以前追他的有好些個比這位漂亮得多的。」方磊說到這兒,簡直難以理解,「要說美吧,他自己不更美?這女的,呵。」他想起被她潑的一臉酒,又生憤懣。
路青青說:「我覺得那女生挺有個性的,而且表演力真的絕。」
方磊:「這麼大的演奏空間,當然表現好了。」
路青青清楚方磊是個不願承認他人優秀的性格,懶得理論。
章慕晨忽說:「這編曲那女的寫的吧?」
一直不說話的師愷開口了:「這編曲水平太高了,就是燕羽寫的。」
章慕晨:「他會編這種曲?我不信。」
陳慕章看了眼比賽群里的信息,抬眼:「燕羽寫的。」
章慕晨沒說話了。陳慕章也沒再講。不止他,跟他同學過的人都看懂了。燕羽很喜歡黎里。
誰都知道,燕羽這人,不管什麼演出,哪怕交響樂,都是絕對的首席和一枝獨秀。他不給任何人做陪襯做平。
他這人不管看著多安靜淡漠,性格多不爭不搶,但在音樂在琵琶上卻極其霸道強勢,寸土必爭。靠近他的一切都被他壓制碾壓,殺戮乾淨。不管多少樂器手什麼種類,都是他腳下的泥。
但剛才那個編曲,雖說由於他本人功力,琵琶氣勢極其龐大,爆發出了絕對的優勢。可在編曲上,琵琶與鼓是平分秋色的,他甚至給了女方完全施展魅力的空間,有一段居然退下鏡頭去,把燈光全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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