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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她應著,低頭迅速整理筆記。
他講的東西,她早已密密麻麻記了好幾頁。
燕羽發現,她很聰明,一點就通。只不過,沒人來點。藝術生通常都需要額外花錢請好老師。可她沒有家人支持,也沒錢長時間地課外補課、請優質私教,還得耗費大量本該練習的時間去打工掙學費。就這樣,她專業課能學成如今這樣子,已經很厲害了。其中的努力和辛苦,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而這份苦,或許她自己都從未放在心上。
教室後頭起了動靜。
那有台立式鋼琴,剛才他倆練習時,別的學生也在練。藝校音樂生早習慣了擁擠的環境,互相不覺干擾。
燕羽給黎里講述各音符感覺及音符間關係時,幾個學生全停下聽講,試著揣摩。
這邊講完,那頭幾人一溜煙跑來央求燕羽:「能不能也幫我們做點輔導,真的好難。」
「對呀,我們也要校考,好緊張。」
「你講你的,要我們實在聽不懂,就算了。」
燕羽默了半刻,道:「問吧。」
幾人大喜,爭相提問。燕羽仍是不熱情也不敷衍,認真聽疑問,快速找癥結,簡潔做點撥。幾人大有收穫,歡喜至極,連誇他比老師都教得好。還有人感嘆他人好,說以前向優生請教,對方遮遮掩掩,甚至說什麼「我平時不怎麼學也不太練習」類的假話。
燕羽平淡應對,中途偶爾看眼黎里,見她一直在聽,在做筆記。別人提的問題,也剛好她查漏補缺,他便又講得更細了些。
只是不知誰傳出了消息,很多人陸續來求教。到了下午,居然湧進二三十人,作曲班的都有。崔讓也來了,沒提問,只在一旁聽著。
「你講得太准了吧。」
「還特別好理解。」
「要是以前老師能針對性地發現我的問題就好了,哪至於現在臨陣磨槍。」
眾人七嘴八舌,欣喜又惘然。
「之前只聽說你厲害,但沒想到這麼厲害,太深了。」
「是啊,功力太深了。帝音是囊中之物。」
「我也是跟燕羽做過同學的人了!」
「以後我就說,燕羽大神指導過我。」
燕羽坐在鋼琴凳上,神色清淡。夕陽斜射在他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陰涼。
「你鋼琴也很好。」陳茵說,「你會很多樂器吧?」
「古琴,古箏、吉他。」他說,「笛子、二胡還行;小提琴也會,但沒其他好。」
大家一陣輕呼,但也不算驚訝了。
徐燦燦笑:「你可以自己組個樂隊了。」
燕羽淡說:「或許可以。以前上排練課,別的樂手都跟不上我。」
眾人笑了,但不覺冒犯。他們早看出來,他對音樂態度認真求實,絕無半點炫耀。
「你會的樂器好像大都是國樂?」
「我很喜歡國樂,有些人覺得國樂鄉土,不如西樂高級有品位。」燕羽輕搖頭,「我們民樂都是非常古老,有意思,有歷史又有韻味的樂器。在我看來,比西樂更講究精氣跟神韻。當然,西樂也不能缺了精神。」
他看一眼黎里了,才看向其他同學,「所以你們考試的時候,除了彈奏,還要注意表達出個人的特質跟精神。當然,如果練習不夠,基礎不牢,這都是空談。」
那一刻,黎里莫名感覺,他今天在教室里為同學講的一切,似乎是他想對她講而只對著她又講不出的東西。
大家若有所思時,又聽他淡淡說:「絕大部分音樂生、藝術生,最努力最有能力的時候就是藝考這段時間。可實際上,如果把這時間維度拉長,再拉長,大部分人都會比現在的自己厲害很多。」
眾人一怔,竟有被敲醒之感。
王晗雪說:「但做到你那樣真的很難,每天練十幾個小時,怎麼做得到?」
「太難了。」
「我也做不到。九個小時都要我命了,我最多堅持備考期。」
「燕羽你怎麼堅持的?能不能教我們點方法?」
燕羽默然半刻:「看你們有多重視。琵琶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教室靜了半分,有人玩笑:「比命還重要?」
「比命重要。」燕羽說。
起了輕輕的笑聲。大家認為燕羽在開玩笑,平日裡疏離清高的大神因這玩笑變得親近了些。
但崔讓蹙了眉,黎里內心一震。那時,西行的陽光照著燕羽的臉頰,呈出一抹淡金色的透明的質感。他微垂著眼,睫羽在光線下有些虛化。
他坐在人群中,側臉看著格外的孤獨。
滿屋的人影,他只扭頭朝黎里看,眼神安靜,竟有些脆弱。
黎里的心像輕輕撕裂開的一張譜紙。可一瞬,他恢復了淡然,以至她以為看錯。
很快又有人問起專業問題,他繼續解答了。黎里則繼續認真筆記。
她記了滿滿十頁紙,生怕忘記細節,又趕緊從頭畫重點,加注釋,整理了好半天,回神時發現教室里光線昏昧了下去,課桌上夕陽光變得橙黃。周圍很安靜,同學們早都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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