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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里上了閣樓,拉開抽屜。爸爸留的那張卡躺在裡邊。她看一眼,闔上了。
周一上學,黎里去了趟辦公室。
老畢一見到她就說:「給你說個事。先前那個集體的匯演節目,你練過吧?」
黎里輕嘲:「你也知道我練過?」
「那正好。」老畢完全沒在意她的言下之意,說,「你跟徐燦燦換一下。你去先前那節目,徐燦燦來燕羽這邊。」
黎里沒講話,盯著他看。
「怎麼了?」
「誰說的,燕羽?他怎麼不自己跟我說?」
「他當然不好直接跟你講,你脾氣那麼爆,他敢跟你講?」老畢皺眉,「你還不願意?那節目也很不錯,別眼高手低看不上。再說,燕羽這邊鼓手的表演比重大,他們兩個又太強,你去了不能勝任,拖後腿?」
黎裡面孔冷淡,看得老畢又要發作:「誒,我說你——」
「行。我退出。那個集體演出我也不參加了。」
「你……」老畢微怒,但本也不想挽留,換別人正好,遂大手一揮,「這可是你說的。我之前怎麼說來著,無紀律無責任,讓你加入就是個定時炸彈。你說你也不爭氣點兒。對了,特訓費還沒交吧,趕緊交上。」
「不交。」黎里一笑,說,「我來就是告訴你,這學我不上了。」
……
黎里回教室拿書包時,誰都沒注意她的異常,包括謝菡。下節是一對一專業課,大家都去上小課了。
她沿著熟悉的城中路走回去,冬季的天空壓得很低,風也冷寒。她把領口掖緊,見手上戴著他送的淺粉色手套。
黎里一口氣將手套摘下來,想扔掉,卻又下不了心浪費,胡亂塞進兜里。她沉悶地往家走,見巷子口歪歪斜斜站了一群人。程宇帆跟他的一幫弟兄們,還有那個女的,朱靜瑤。烏烏泱泱,像要堵她的樣子。
程宇帆皺著眉在抽菸。朱靜瑤靠在他懷裡,瞧著黎里,笑得張狂。
黎里腳步沒有半點停頓,瞟她一眼,又瞟了下正吐煙霧的程宇帆,只一個懶倦的白眼,人就經過了。
程宇帆盯著黎里看,深吸了口煙,居然沒叫人攔她。
朱靜瑤頓時發脾氣:「你怎麼回事?她說你是狗,還叫我拿狗鏈子把你脖子拴起來。你就這麼放過她?」
程宇帆吞雲吐霧的,丟了菸蒂,還是沒講話。
「你什麼時候這麼慫了?」朱靜瑤激將道,「哦,看人長得美,捨不得?」
程宇帆正拿鞋子碾地上的菸頭,撇她一眼。朱靜瑤閉了嘴。
程宇帆往前走,朱靜瑤又跟上去,想挽他的手。後者卻一甩,說了句:「滾。」
……
周一上午的琉璃街有些冷清,行人寥寥,連往來的車輛都少。只偶爾過來一輛公交,停一停,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地駛過。
黎里戴著橡膠手套,拎一大桶水放在馬秀麗超市的櫥窗前,把拖把沾滿水了再擰乾。雖隔著手套仍是水冷指寒,但她動作麻利,兩三下擰掉水,舉起拖把揮舞,擦拭櫥窗上的雨雪泥漬。
靠櫥窗的這排貨架分門別類擺放著酒水和飲料。酒水那一塊,從上到下按白色、金色、紅色、藍色、黑色包裝擺放;飲料那邊也是如此。所以這櫥窗看上去和琉璃街其他凌亂的櫥窗很不一樣,整齊的大色塊,有趣的漸變色。
陽光好的時候,酒水包裝盒上的金字、黑絲絨、銀邊、藍盒子會散出或燦爛或瑩潤的光。很漂亮。
都是黎里擺的。
但顧客挑選或馬秀麗補貨時,會把圖案打亂。比如現在,一大片天之藍里塞了瓶勁酒。
哪怕是在這一面小小櫥窗里,事情也總是超出她的控制,不按她的計劃來。對此她也無能為力。
黎里看一眼那打亂的圖案,繼續擦玻璃。一桶清水很快髒污掉,她倒進路邊的下水道,重新接一桶水,洗拖把,擦玻璃。
倒第二桶水時,她看見了燕羽。並非她有多注意,而是在這又土又俗的琉璃街上,他的身形氣質太過突出。他穿了件灰色的大衣,身姿高挑,臉孔白皙,耳朵里掛著白色長線式耳機,背著琵琶琴盒,從秋楊坊某條巷子裡出來,正要橫穿馬路。
烏雲、磚瓦、招牌、枯枝、垃圾桶、水泥路,一切都陳舊灰暗;但他初新而明亮,嘴唇鮮紅,連頭發的顏色都黑得跟鴉羽似的。
黎里意識到,他原本就是突然從繁華的大奚市掉落來破舊的琉璃街的。
他還沒走到路中央,似想到什麼,忽退後幾步站到路邊,把耳機摘了下來;然後,莫名就朝超市的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黎里裝作沒看見他,倒掉桶里最後一點水,進了店裡。她冷得鼻涕都出來了,胡亂拿橡膠手套擦了擦。
馬秀麗坐在櫃檯後,烤著火嗑著瓜子,說:「你今天上午怎麼沒課?」
黎里沒答,卻問:「您弄這麼個店,要多少錢?」
「怎麼?想開店啊?這樓我自己的,一百萬。要是租鋪面,一年租金少說一兩萬,轉讓費十萬。進貨那些麼,二十萬打底。」
黎里沒心思了,去後頭放下拖把和桶,又問:「有沒有別的上班打工的渠道介紹?我也快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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