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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扶握住她,又不好下手,拉著被子亂糟糟裹她肩上,握住她肩膀,重複一遍:「完全沒有,你別這麼想。」
她被裹在溫暖而安全的被子裡,情緒得到安撫。始終含在眼眶裡的淚這才滑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哽道:「很多人罵我,他們都罵我,說我很多壞話,你肯定聽到了。」
燕羽想一想,給了個誠實的答案:「有一些。」
黎里盯住他看,目光希冀,竟像個渴求信任的孩子:「你信嗎?」
燕羽被她那眼神看得腦子空了一秒,想那些傳言是什麼來著。大概兩類:街坊鄰居說她家人包括她,瘋邪壞坯,不要沾惹靠近;至於學校,則是些下三濫的兩性關係的污言。
這一秒的功夫,黎里以為他猶豫,頓感冤屈,忿恨哭道:「別人說你的我都不信,你怎麼能信別人說我的?!」
燕羽額頭冒汗,立刻說:「我不信!」加一句:「真的。真的不信。」
黎里哭得直抽抽,眼淚汪汪看著他:「不信什麼呀?」
燕羽一字一句:「什麼都不信。」
「真的?」
「真的。」他難得有點急了,脫口而出,「黎里,我知道你很好。」
黎里一怔;燕羽自己也愣了愣。
她反應半刻,嘴巴委屈地拉成一條線,又掉了一些淚,但邊掉淚也邊自己擦拭。明顯悲傷情緒止住,更多是委屈。
他知道,她今天很難過,很痛苦。可她似乎又很好哄,他簡單幾句話,她就沒事了。
他重新去搓了熱毛巾來,給她擦臉。
這次,她很乖了,不講話,只一雙眼濕漉漉安靜靜地看著他。
她忽說:「燕羽,你真好。」
燕羽手頓了一下,輕說:「別再哭了。過會兒又白擦了。」
「那你別惹我呀。」她說,語氣竟有些嬌蠻。她醉著酒,自己不知道,但燕羽聽出來了。
「好。是我錯。」他說,臉上有些熱,聲音也低,「別再哭了。」
她臉紅撲撲的,眼睛沖他彎了彎:「好。」
燕羽放了毛巾再回來,黎里仍一眼期待看著他。
燕羽坐到她旁邊:「還不睡嗎?」
「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燕羽只覺一瞬間臉要蒸發,看向一旁,「不會唱。」
「騙誰呢?」
「……」燕羽說,「不想唱。」
這下,她又不說話了。
燕羽沒看她,盯著牆上的掛鍾,心卻莫名不安。擔心她又生氣傷心。
「你上次唱音符,我就想你唱歌肯定好聽。」她低落地說,「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餘光里,她低了頭,人又變得很喪很沒精神的樣子。
燕羽咬了下嘴唇,閉了閉眼,反正她明天也不會記得。
他無奈了:「你要聽什麼?」
黎里卻說:「唱你想唱的。」
燕羽想了一下,開始唱了。
少年嗓音乾淨而清越,像春日森林的風。那一刻,屋外冷夜的江風似乎都停歇,那抹怪異古板的掛鍾滴答聲也不見了。黎里的世界裡只有溫暖的爐火,他輕輕的歌聲。
很溫暖,很溫暖。
燕羽起先不太自在,臉上針扎似的發麻,心跳也不自覺加快。但唱著唱著,便漸入自在佳境。他好像很久很久沒唱過歌了,都快忘了自己唱歌是什麼樣子。有那麼一瞬,遠離了周遭一切,像乘在風裡,飛在很遠的地方。
一首唱完,他落回這冬夜江邊的小屋,坐在爐火邊。
他仍靜靜等著,等著她睡著。
燕羽在靜謐中坐了不知多久,忽覺肩上微微一沉,她靠了過來。
他以為她睡著了,定了定,微微側頭,卻不想她嘴唇湊近他耳邊,正要和他講悄悄話。
他臉頰差點撞上她的唇。他心猛地一跳,立刻直視前方。
黎里在他耳邊,口齒含混,聽著卻意外的嬌憨:「燕羽,你說我不認識你。我怎麼不認識你?我知道,你的耳朵,聽得見。」
燕羽耳朵癢得要命,左邊的臉全紅了,還算克定:「聽得見什麼?」
「你的耳朵,分得出很多種聲音。」她說得很慢,鼻子裡嘴巴里全是熱氣,小蟲一樣往他耳朵里鑽,雲浪般往他脖子裡灌。耳朵深處的癢感直擊腦仁,又席捲全身。燕羽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在顫。
「能聽得出,我的摩托車笛,我的。」她咯咯一笑,「你都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在意外面的事。如果是別人的車笛,你才不會回頭,對不對?」
燕羽緊抿著唇,沒講話。手掌狠摁著膝蓋。他耳朵根子紅透了,肌膚上燒紅的一大塊蔓延到脖頸深處。
分明沒有烤火,但他渾身熱得像要爆炸,尤其是那裡……
他突然一下起身,快步進房間,關上門。
房裡沒開燈,他飛速拉開拉鏈,脫下厚外套,揪著毛衣狂扇身上的熱汗,又抄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
沒用。
耳朵里轟鳴一片,血液在奔涌。
外頭的狂風無止境地刮著屋後的常青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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