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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髮師一愣。
趴在前台睡覺的那個人開始鬆動,像是被吵醒了。手把頭撐起來,女士大衣從他背上滑下去,露出男生的白色衛衣。
燕羽抬起頭來,有些睡眼惺忪,臉上兩條壓痕;額發掀得張牙舞爪。
黎里一下無言:「……」
於佩敏解釋:「他是我兒子,不是店裡的。他也不會給人洗頭。」
女客翻白眼:「真是,沒見過女孩子脾氣這麼硬的,咄咄逼人。」
躺在洗頭床上的男客也大聲開口,故意跟蘭姐說:「哎喲,你給我招得什麼事兒啊?我要知道她這麼凶,寧願別洗了。這麼些人都好生跟她說,給她講好話呢,呵,半點不讓人。」
蘭姐則示弱道:「哎,我以為她會讓一讓。正常人說一下都會讓的。」
黎里咬了牙,正要說什麼。
「先來後到,她憑什麼讓?」燕羽語氣很淡,像沒太醒,微眯著眼看蘭姐,「你叫她讓,你的誠意呢?」
黎里一愣,本來因憋氣而猛跳的心臟像緩緩跌落進一個溫柔的布兜兒里。
那幾個客人也啞了。
蘭姐自知理虧,也不想鬧大,朝黎里賠笑臉:「是我辦錯了。要不這樣,你自己先拆一下頭髮。你拆完,我這邊也洗完。費用我給你少一半,好不好?今天是真從早忙到晚,我腦袋一下想糊塗了。」
黎里也不為難她,不說話了,起身走到一張剪髮椅前坐下,開始拆頭髮。
餘光里,燕羽把地上他媽媽的女士大衣撿起來,掛在掛鉤上。
於佩敏邊給客人塗染髮膏,邊說:「你把那雞湯吃了吧?」
燕羽說:「不想吃。」
黎里費力解著辮子。發稍上都是些廉價的又細又緊的彩色皮筋,一拉就跟頭髮纏成團兒,搗鼓半天,頭皮扯疼了也沒拆下一根來。
她正手忙腳亂,燕羽走來她面前,彎下腰,拉了兩下鏡子下邊的抽屜,像在找什麼東西。
黎里看見鏡子裡他側臉白皙,睡覺的壓痕化成了淡粉,暈在他臉頰上,桃花一樣。
他找到了,合上抽屜,轉身遞給她一把發剪。
少年漂亮白淨的臉近在眼前,一雙丹鳳眼眸光清冽。
黎里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咔擦」一剪刀,皮筋斷了。她挑出纏在髮辮里的彩線,一拉,髮絲散開,再將頂上的繩結擼下來,好了。
她短促地抬眸看他一眼,說:「很好用。」
「嗯。」他要走,又回了頭。
她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髒辮,本就頭髮多,不知綁了多少根。
燕羽於是折返,又拉開抽屜,再找了把發剪。
黎里一愣,他已站到她左側,捻起她一根小辮子,給她剪皮筋,抽彩線。
他說:「我左邊,你右邊。」
「……嗯。」她聲音低了下去,「謝謝。」
他沒做聲,拆著她的發。
於佩敏不停往這邊看,叮囑:「你小心點,別剪到手。」
燕羽原低著頭,聽言抬了眼眸,跟他媽媽對視著;他一手還捏著黎里的小辮子呢,一手將剪刀大張開,往自己手指上靠了一下。
於佩敏瞪他一眼。
燕羽極淡地勾了下唇角,一轉眼,卻與鏡中黎里的目光碰上。
她在看他,只一瞬,垂下眼皮。
燕羽低了眸,剪斷女孩兒發稍上的皮筋。他下手很輕,捻掉斷裂的皮筋,輕拉發中的彩線。
手中,她的髮辮一股股隨著牽動的線散開,柔軟地覆在他指尖。他將繩結輕緩地往下捋,忽問了句:「你是幹什麼了?」
「哦。」黎里解釋,「樂隊演出,所以弄了下頭髮。」
「演出?」燕羽看了眼鏡子。
黎里看他:「打工。」
他點了下頭,而她麻利地扯下一根彩線,手往頭頂上摸繩結,卻猛地摸碰到他手指。
他的手一下縮回去,她也是。
兩人各自垂眸,安靜地拆著頭髮,沒再講話。
她負責右邊,他負責左邊,很快拆解完畢。那位男士頭髮也洗完吹乾了。
蘭姐說:「你過來洗吧。」
黎里起身時,又對他說了句謝謝。
燕羽正彎腰將發剪放進抽屜,「嗯」了一聲。
黎里躺在床上洗頭,中途聽見於佩敏催促燕羽:「把雞湯吃了。」
「不吃。」
「是不是冷了?我端去隔壁給你加熱一下?」
「熱的也不想吃。」燕羽說,語氣是一貫的平淡。
隨後門被推開,於佩敏執意去加熱雞湯了。
接著,又有客人進店,問:「洗頭要等多久?」
是王安平的聲音。
黎里閉了眼。
蘭姐邊摳著黎里的頭,邊回頭笑:「給她洗完吹完就到你,很快。」
黎里洗完頭,包著頭巾過來坐時,於佩敏回來了,端著一大打包盒的雞湯,熱氣騰騰的,放到櫃檯上。
燕羽靜默地拿起勺子。
於佩敏去檢查女客人的染髮;蘭姐則解開黎里的頭巾,邊吹頭髮,邊熱情地對王安平說:「等一下啊,吹完就給你洗。」
「不急不急。」王安平笑著,往鏡里一看,瞬間變臉皺眉,擺起譜來訓道,「你這一天天的跑什麼地方鬼混去了,家裡一天到晚不見人!」
黎里沒搭理他,拿出手機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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