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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說:「我不想讀書了。」
謝菡剛把風箏拋上空,正拉風箏線,頭也不回:「切,你哪天讀了?」
「我是說,學校也不去了。反正明天起就停課了。集訓也不參加了。」
謝菡回頭:「什麼?!」
江風一涌,風箏砸在她頭上,她捂著腦袋:「不去學校你去哪兒?」
黎里:「再讀也是浪費時間。我這文化成績,上不了好學校的。」
謝菡:「可你架子鼓打得不錯啊。你不是很喜歡嗎?」
「喜歡?呵,喜歡又有什麼用啊?集訓要錢。統考之後,校考培訓也要錢。等上了大學,更要錢。尤其我文化課還差,只能去很差的學校,學費會更貴。」黎里倒在防波堤上望天。
天空是一大片淡淡的藍,又高又遠,有看不見的清風吹過。
「我媽也掙不了多少,幹嘛花她養老錢?乾脆現在打住,止損。」她有些煩道,「而且那個家我待不下去了,不如找個樂隊,掙錢養自己。你說我耽誤這一年浪費這些錢幹嘛?」
「起碼拿個畢業證啊。」
黎里沒吭聲。
「是不是覺得專業課不上不下,文化課跟不上,集訓費用又貴,浪費不起。所以擔心未來了?」
黎里不語。
或許是,或許是別的。
謝菡盤腿坐在她旁邊,陪她靜處了一會兒,摸摸她蓬鬆漂亮的長髮:「阿黎,你長得這麼好看,不用擔心未來。等你去了大學,哪怕是不好的大學,你打打架子鼓,當個主播,當個網紅,也能養活自己。」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網友的氣。誰罵我一句,我罵他一百句。不被噴死才怪。」
「那我當你經紀人嘛,你的社交媒體我來管。怎麼樣?」
「……」黎里說,「你又開始做夢了。」
「哎呀,怎麼不可以?萬一哪天實現了呢?」
黎里沒搭理這茬:「明年畢業了,就去奚市,酒吧樂隊找份工作,挺好。」
兩人各說各的,各自規劃一番,漸漸安靜下去。
黎里望天空:「你去放風箏吧。我想看你放風箏。」
謝菡立馬起了身。
黎里躺在地上。
江風吹動髮絲,撩在臉頰上,痒痒的。天空更藍了些,是燕羽學生證件照背景里的那種天藍。
過了會兒,浮雲散去,天光大亮,光線刺得她眼睛酸痛,差點泌出淚來。不知這無端的煩悶與傷感是怎麼回事,明明什麼事也沒有,就是提不起精神來。
她深吸一口氣,聞見了枯草的氣味,腦中雜念放開,閉眼聽風吹草地窸窣。
等疲憊散去,重新睜眼。那隻蝴蝶風箏已經飛起來了,振著翅,拖著長長的尾巴,像在天空的海洋里遨遊。很自在的樣子。
黎里心情舒朗了些。只是意識深處某個說不明的地方,還剩那麼一絲煩緒,像一根細細的風箏線,隱隱裊裊纏繞心頭,揮不去,扯不斷。
中午,謝菡收了風箏,兩人騎上共享單車去城裡吃串串。
江州的共享單車都是定點放置,黎里騎到離串串店最近的一處安置點,剛把單車停好,謝菡搖搖她手臂,抬下巴指給她看。
街對面是江州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車水馬龍,人群熙攘。醫院進出的大都是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所以燕羽的身影格外顯眼。
他高高瘦瘦的,身形是少年才會有的單薄青澀,雖戴著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黎里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燕羽塞著耳機,半張側臉和脖子被陽光照得虛白。他低頭避讓著人群,走出醫院大門,穿過陽光點點的林蔭,停在一株楓樹下。
他頭低得很低,劇烈咳嗽了兩下,露出的下半截臉,格外冷漠。
很快,他母親從醫院出來了。
女人不及兒子個頭高,想去挽他的手。燕羽別過頭躲開,隻身往前走。她忙跟上兒子,但燕羽再次避開她的手臂,似乎不願與她有接觸。
「他生病了嗎?」謝菡說,「哦對了,他今天也沒上課,早上就沒去。」
黎里沒說話,很輕地擰了下眉心。
……
幾十根串串和兩罐雪碧下肚,黎里回血了,沉悶心緒掃了大半。
她下午仍不打算去學校。最近天氣潮濕,何蓮青腰疼犯了;加上臨近假期,店裡忙碌,她想回去幫忙。
兩人分別時,謝菡沒來由地說:「黎里,我覺得燕羽不是嘴碎話多的人。」
黎里掃著共享單車,看她一眼。
謝菡說:「應該不是他傳的話。」
「我知道。」
當時在過道里直視他的眼睛時,黎里就知道自己弄錯了。
她沒跟謝菡多說什麼,打了招呼,騎上單車走了。
回到家,何蓮青見她下午也不去上課,還是沒問,只沉默地在水池邊淘糯米。黎里走進小作坊,看了眼桌上的外賣清單。
尚未入冬,糍粑的訂貨不多,多是年糕、桂花糕之類。累計在一起,有個三四十斤。
黎里去院子裡把摩托車從擋雨棚下推出來,又回到作坊。何蓮青剛掀開蒸籠,滿屋子的水蒸氣。她說:「去樓上玩吧,我去送。」
黎里沒接話,捲起袖子,拿著訂單看一眼,扯下塑膠袋,到晾櫃前將一摞摞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年糕、桂花糕、糍粑按訂單分裝六個塑膠袋,一次性提出去,放在摩托車車簍、踏板跟後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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