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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不可胡亂占他人便宜。」沈長星蹙了蹙眉,然而不等他摸出錢袋,便聽見對面的男人緩聲開口——

  「不。」

  裴燼面上緩緩顯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掩在袖中的手指留戀地捻了又捻,口中徐徐說道:「是我占了便宜才對。」

  一次贈禮被接受後,裴燼似乎打通了與沈長星接觸的任督二脈,開始源源不斷地通過各種沈長星難以拒絕的途徑向他示好。

  每當他想要拒絕,裴燼總能找出不一樣的理由來讓他無法推脫,臉皮之厚、對人之難纏,實在是沈長星平生所見之人當中絕頂之人。且這人慣會投其所好,知曉貴重的金銀珠寶一類他不會收,多是送些糕點、精巧的物件一類來討他歡心。

  唯一稱得上隆重的禮物,是在他誕辰二十二歲誕辰那日。

  那夜他與親人簡單地吃罷壽宴,回房正欲休息時,窗欞卻被人叩響,打開才發現竟是裴燼站在窗外。

  還沒等他質問對方如何繞過層層看守進入府中,便被人攔腰攬過,一息間便躍上了房頂。

  「裴——!」沈長星剛出口喝止被一道煙火乍響倏地打斷。

  他回頭去看時,只見漫天的流火洋洋灑下,沉寂的夜空在轉瞬間便被無數朵綻開的火花所鋪滿,璀璨而絢爛,瑩瑩照滿了遙遠的墨紙。

  「為什麼,會……」沈長星看著眼前的景象,尚且有些緩不過神,怔愣著喃喃開口。

  過了半晌,他只聽身側傳來一道沉蘊的嗓音,那聲音少了幾分往日裡的輕佻,多增了幾分柔和,在嘈雜的煙火聲中,藏著沈長星聽不懂的溫柔與深情。

  他說——

  「誕辰快樂。」

  「我的小將軍。」

  人心都是肉做的,面對日復一日降臨的好意,任何人也沒法始終保持鐵石心腸。被磨得久了,沈長星也逐漸鬆動下來,開始以朋友的身份與裴燼相處。

  他起先也問過裴燼,想要交友這世上到處都是,為何總抓著他一個人不放,見裴燼只是笑笑,他便又問——

  「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見過?」

  在那時,他罕見地見到裴燼收斂了神色,露出幾分他看不懂的幽深與掙扎來。

  然而這種神色只存在片刻,男人便斂了眸,重新朝他笑:「小將軍這般聰明,不妨猜一猜?」

  沈長星便有些失語地轉過頭,支著下顎哼道:「愛說不說。」

  「老狐狸。」

  沈長星時常覺得,就算是友人,裴燼在他的生活中出現的次數也過於頻繁了些,久而久之,他卻也被這人弄得有些習慣了,但偶爾也會覺得對方很煩。

  裴燼很煩。

  可是煩他擾他的人是他,在他需要時伸出援手的人也同樣是他,甚至於,帶著他死裡逃生的人也是他。

  祖父和妹妹長玥生病時送來的難尋的貴重草藥、他的叔父一次次流連賭坊卻還未輸光家財——沈長星知曉這些事情背後都有裴燼的影子。

  而他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正生出遠離之意時,陛下一紙詔書,便令他跟隨父親,前往了戰火燃起的邊關。

  軍情因叛賊泄露,他帶的兵馬中了埋伏,身上又插了毒箭,在勉力殺盡眼前的敵軍後便徹底昏死過去。

  原以為不會再有睜眼的機會,沒曾想他不止再次睜眼,眼前看見的第一個人竟是裴燼。

  確切地說,彼時的他被裴燼抱在懷中,用輕功奔走。

  他中了毒,面色蒼白,眼前一片恍惚,卻見對方模樣竟比他還要懾人,不僅眉頭緊蹙,眼中也充血得嚇人,宛如一朝修煉不成走火入魔之人。

  「裴……燼……」他有些費勁地喚對方的名字,緊接著便很快得到應答。

  「星兒!」他見對方喃喃念著,同時收緊了懷抱,發瘋般自言自語道:「星兒別怕、別怕,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裴燼念著,眼眶泛紅,沈長星意識模糊間竟還感知有熱淚滴灑在自己手背。

  他其實想說自己不怕,可是眼看著裴燼不似能聽進去的模樣,便只吁了口氣,任憑自己閉上了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他做了一個簡短的夢。

  他夢見年少時於暴雨中回府,在經過府門時,見有一人狼狽靠牆,面目被狼狽的髮絲遮擋,看不清模樣。

  他取傘站在那人身側,為其擋雨,那雨過了足有一個時辰才停,他便也生生舉了一個時辰的傘。

  只是這一個時辰中,乃至他離開,他們二人都並未同對方說過一句話。

  夢醒後,沈長星才知曉自己這一閉眼竟是生生昏過去了足有三日時間。

  而他昏死過去幾日,裴燼便發了幾日的瘋,這段時日裡,每個前來為他診治的大夫都被對方嚇得進門便如履薄冰。

  「你別嚇他們。」沈長星醒來後說。

  而裴燼在他面前,也只乖乖地應「好。」

  但是他轉頭又笑著,目光陰冷而又偏執地道——

  「凡是害你受傷、傷了你的人,我定要十倍百倍地從他們身上討回來。」

  「要抽他們的血,生刮他們的骨肉,只叫他們生不如死才好。」

  沈長星聽聞後只是蹙蹙眉:「別開這麼血腥的玩笑。」

  「星兒又怎知…我只是在開玩笑?」

  這人確實不是在玩笑。

  男人眸中掙扎苦痛與認真的神色落在沈長星眼底,讓他望見便如同被燙到一般轉移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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