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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惠作為標準的九零後,從小吃喝不愁,對於六十年代的日子只在電影和電視劇里見過,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親身經歷。

  好在現在是1964年年末,□□已經過去,雖然天天糙糧麥麩硬的喇嗓子,但是最起碼不會再餓死人了。

  不過想到馬上要到來的十年,她剛剛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周惠看著鍋里的熱氣上來,把自己的迷茫收起來,起身掀開鍋蓋,果然看到裡面的水已經咕嘟咕嘟的沸騰起來。

  她連忙舀出一碗,再將剩下的水大半舀到另一個鍋里蓋上。鍋里還剩小半鍋水,撒上大半碗麥麩和糙米,再加上幾根曬乾的野菜,就是一家五口的早飯。

  周惠將鍋蓋重新蓋好,端著碗裡的熱水朝老太太走去。

  「奶奶,水燒好了。」

  周惠口裡喊著奶奶,卻不是原身的奶奶,準確來說,是原主未婚夫的奶奶,她住的這個院子也是未婚夫的家。

  說起來,原主也是一個小可憐。

  原主的父親是周邊幾個村裡的唯一的一名赤腳醫生,家裡也算富足。然而在她五歲那年的一天夜裡,周父被鄰村的人請去看病,回來的時候走夜路掉到山谷里摔斷了腿,第二天撈上來時已經失溫而亡。

  在周惠的記憶里,她清晰的記得那天是小年,一家人剛熱熱乎乎的吃完餃子,就有人來敲門。

  大門敲得蹦蹦作響,周父連忙去開了門,打開一看就是剛剛四十多歲的金父金平安,說是自己家那口子夜裡發作了,請了產婆說情況不好,讓他趕緊去看看。

  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是周父一聽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絲毫不敢耽誤,在漫天大雪中趿拉著棉鞋,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向外走,嘴裡囑咐著年幼的女兒,「惠兒,跟你娘說一聲,爹一會兒就回來。」

  周父對女兒許下承諾,他卻沒想到這一走就是永別,再見就是他凍僵的屍體。

  家裡失去了主心骨,只剩下母親和年幼的周惠,然而沒出半年,周母也被娘家強硬的帶回去,改嫁給了幾十里外的鰥夫。

  剩下周惠一個人如同小兒抱金於鬧市,成了親戚眼裡的肥肉。在一陣吵吵鬧鬧過後,周惠的二叔兩口子憑藉著無賴蠻不講理打敗了其他人,霸占了周惠家的房產,還把她當小丫鬟似的非打即罵。

  周老二和他老婆惡名遠揚,周圍幾個村的人都在背後偷偷指點他,住在隔壁村的金家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金家,就是周惠父親去世前去看病的人家。

  當天夜裡來請人的金平安一看周父雖然不是為救自己妻女而死,但是也和自己有關,他留下的唯一血脈境遇如此悽慘,金平安思量再三挺身而出,把小周惠接到自己家裡,還給她和自己的獨子訂了婚。

  村裡的人都說金家仁義,提起來都是豎起大拇指,把金平安夸的天上有地上無。

  但是……真的這樣嗎?

  周惠壓下自己剛剛被風吹起來的棉衣,伸出蠟黃乾瘦的胳膊,將碗遞給金奶奶。

  熱水入喉,緩解了嗓子裡的乾燥和癢意,金奶奶舒服的長出一口氣。她正待說什麼,正房的房門傳來推動的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廚房裡一個刻薄尖利的中年女聲響起,「燒個水用這麼多柴火,整天就知道干吃飯,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能做點啥,真是白瞎了俺家的飯。」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鍋蓋水瓢砸的叮噹響,金奶奶被這聲音嚇得一抖,碗裡的水撒出來,浸濕了被角。

  家裡可沒有多餘的被子,周惠見了連忙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拭。

  金奶奶的棉被和周惠的差不多,都是棉花里夾雜著蘆葦花,差別就是金奶奶的棉花更多一點,被子更厚一點。

  「惠兒,別忙了,一會中午出太陽了,拿出去曬曬。」乾枯粗糲的手指拉住周惠的胳膊,金奶奶安撫似的拍了拍她,啞著嗓子勸道,「你婆婆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嘴上說的難聽,你別往心裡去。」

  周惠抬頭看著她布滿溝壑的臉龐,心裡不以為然,面上卻不露聲色,她模仿著原主的反應,順從的答道,「我知道了奶奶。」

  金奶奶嘆息一聲,渾濁的眼睛裡帶著期盼,摸著周惠烏黑的頭髮,不知道是在勸她還是勸自己,「等耀宗回來就好了,到時候你們倆成了親,再生個當胖小子,奶奶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金奶奶嘴角微微翹起,絲毫沒有注意到她掌心下少女的僵硬。

  金耀宗,就是周惠的未婚夫。

  他也無愧於「耀宗」的名字,是十里八村有史以來第一位大學生,現在正在市裡的師範大學讀大四,過了這個年就能畢業了。

  金耀宗擱在過去,就是狀元般的存在,不僅是金奶奶的希望,也是原主的盼望。

  和金耀宗成親就像是吊在她眼前的胡蘿蔔,是她一個個寒冷的夜裡唯一的憧憬,再苦再累都咬著牙挺了過來。

  原來的「周惠」是等不到這一天,現在的「周惠」一點也不稀罕。

  她聽著金奶奶不住的念叨自己的大孫子,心裡一片寂靜。

  周惠微微低下頭,好似害羞般的要躲出去,「奶奶,我先出去做飯了。」

  「好好好,奶奶不說了,不說了。」金奶奶只當她是害羞,樂的合不攏嘴,慈愛的看著她掀開門帘走了出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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